鲁文在墨生保安公司接受培训后,就开始在长途客车上像模像样跟车做安保。但他和狐嫪娃跟的车上总是有小偷,而且他们总是没看见。他们的直属领导李军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便要处罚这种败坏公司声誉的事。
但鲁文和狐嫪娃比李军还凶!他们威胁李军,若他搞不清楚自己来自何处,便滚出恶龙湾。他们还在李军的弟弟王小波面前说,若李军继续装怪,那他们也不会对他客气。
纪律严明的墨生公司不会容忍这种骑在上级头上拉屎拉尿、与公司宗旨反其道而行的家伙。鲁文和狐嫪娃被开除了!
自知自己辜负了娜丽懿的鲁文更加小心翼翼地对待老婆。他无比心痛她。不允许她进肮脏的厨房,除了打牌和陪着自己这两件事外,他不愿娜丽懿干任何劳动,哪怕是做她必须亲自做的私事,比如洗脸、洗脚等。
他把她当神一样供奉着,不允许任何人对她不恭敬或不尊重。就连她上厕所久了,他也要跑到厕所外查看。只有她随时处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他伟大的爱情才是存在的。
盐都市要再造一个新城的宏伟蓝图已家喻户晓。在奕青山脚开通了第一个穿山洞以后,市政府决定把政府主要机关搬至新城,把车来车往、拥堵不堪的正阳街长途客运站迁至新城新的长途客运站。正阳街糟糕的交通状况一下子变得井然有序了!
时代在赋予每一个人绝佳的机会。谁把握住了机遇谁就有可能一飞冲天。娜丽懿的零摊小姐妹们纷纷有了不错的发展。朱莉两口子开了一个废品回收站,步入有钱人的行列;华英把缝纫店搞成了一个小型服装厂……
这个城市日新月异的变化折磨着娜丽懿渴望发财的灵魂。她对囚禁她的鲁文的恨与怨与日俱增。整天处在一种极度烦闷中。而偏偏这时,她发现自己怀孕了!而且,小五,小五的两个嫂子、里弄里的林巧儿、邓玉秀、袁大娘的媳妇等所有该怀孕的年轻媳妇,竟然都在这个春天全都怀孕了!
怀孕带来的崭新体验改变了娜丽懿焦躁的心。因憋屈而产生的暴戾突然消失了!整个人像一朵含苞的花蕾柔美安详。
孕育一个小生命,就是孕育一个最伟大的希望和梦想。对此希望和梦想的神圣期盼,能使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变成一个强悍勇敢的男人。
没有和鲁文办理结婚手续的娜丽懿被一种神圣的力量所驱使,决定要生下这个希望和梦想。
她的未来或许美好但不可捉摸、不可预测。如果对未来的一切幻想不幸化为泡影,那她至少还有个孩子能让她拥有对生活的热情。
这个选择充满了悲壮的意味——她并不想要鲁文这个男人,但她想要孩子,要一个希望,要一个终身的、无穷的力量和支撑。她幻想鲁文会因为作了父亲而脱胎换骨。
作了这个重大的决定后,她带着她从乡下拿回的陈年桂花酒去拜访划划。准备把酒送给她尊敬的、对她一向很照顾的柯六四。顺便和划划叙叙旧——来自母性的力量已使她着手反抗生活的欺压了!
她在警察宿舍的操场边意外地遇见手挽手的划划和悠悠。悠悠不停地哭泣,而划划一边安慰着弟弟也一边在抹泪。
“出啥事了?啊!悠悠啊!”娜丽懿奔过去,心痛地揽着悠悠的肩膀。但悠悠低着头躲避娜丽懿的询问。
“没事!”划划从容把弟弟的头揽向自己的怀里问娜丽懿,“你怎么来了?”
娜丽懿把想去甜城的来意一说,划划道:“把酒给我吧!我给我爸。”又说,“你先生了孩子再说吧!打工没问题。什么时候想去甜城,告诉我就行了!”
娜丽懿松了一口气,又想询问姐弟俩出了什么事,划划抢先道:“我们还有事!”
“啊?哦!”娜丽懿很尴尬。这姐弟俩遇到什么伤心事了?划划为什么不肯告诉她?她为什么总不信任自己对她的一腔赤城?“那,我……”娜丽懿嗫嚅着。
“改天再聊吧!我们今天真有事!”划划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娜丽懿便难过地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划划又把她叫住了!“你做产检了吗?”她问。
娜丽懿回身摇摇头。“周五你到医院找我吧!我带你做免费的!可以一直免费!”娜丽懿感动地点点头。她知道划划对她也是一腔真诚。只是,为什么她总不愿让别人知晓她的心事呢?
此时,划划全家都在经历痛苦的煎熬。起因是好不容易在家吃顿团圆饭的柯六四听到了玛咖和划划在厨房洗碗时的对话。
“为了帮悠悠脱罪,我可是动了好多心思,也没少花钱!”玛咖说。
“不是你应该做的么?”划划道,“你以为姐夫哪么好当?”
“故意杀人是要判刑的!即使现在不坐牢,以后也会坐牢的!”玛咖说。
“谁故意杀人?!”柯六四突然出现在玛咖身后,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拉到客厅里,严厉地问:“谁故意杀人?!你帮悠悠脱的是什么罪?!”
玛咖嗫嚅着不敢言。跟着出来的划划望着脸色铁青的父亲不知所措!柯六四把悠悠从房间里叫出来,严肃地问儿子:“你姐夫帮你脱什么罪?!你给我从实招来!!”
悠悠低着头,不敢说一句话。划划走过去护住弟弟,呆呆地看着父亲。
“是、这样的,”玛咖艰难地道,“悠悠和同学一起出去玩,遇到他们打群架。同学喊帮忙,悠悠就帮了!不晓得咋回事,就划了别人一刀。后来,那个小孩就死了!”
柯六四的脑袋“轰”的一声,整个人都变得僵硬了!
“悠悠也是无心的。他很后悔!”玛咖说。
“是这样的吗?!”柯六四厉声地问儿子,悠悠点点头,眼泪开始像断线的珠子滚落。
“那个孩子,不是刘成傲……”柯六四很快明白了一切!他情绪激动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焦躁的雄狮。玛咖目不转睛地看着老丈人。
柯六四突然盯着玛咖,眼里犀利而威严的光芒令玛咖不寒而栗!“你找谁办的?”他问。
“龚翔。”玛咖答。避开了柯六四的眼光,低着头。
这时,出门买东西的邵依然回来了!她一看这情形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一直担心柯六四会知道自己的儿子杀了人。不想这一天还是来了!
“这事儿已经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她对柯六四说,“悠悠未满十四岁,他又不是有意的!”
“他就是有意的!故意伤人致死!”柯六四朝妻子吼,“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规定,故意伤害致死,要判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你懂法吗?!这就是你溺爱的乖孩子!”
“你!竟怪我?!你没有责任吗?!”邵依然激动地责怪丈夫,“你有闲工夫去帮扶那些问题少年,何时对自己的儿子上过心?!我和划划都要上班,孩子经常是一个人在家里!饿了只有自己找冷饭吃!”她的眼泪夺眶而出,抽泣着冲进了卧室。
悠悠见父母争吵,更加伤心地哭了起来。划划抱着弟弟也哭过不停。
“没什么好哭的!”柯六四冷酷地对儿子说,“作错了事就要承担责任!该受怎样的处罚,就得受!”
“爸!”划划哽咽道,“这事儿已经处理好了!你要为悠悠的前途着想啊!”
“犯了错就逃避的懦夫会有什么前途?!敢做敢当才是一个人不可不有的基本品质!我是刑警队的队长,是捍卫法律尊严的卫士!你们认为我该怎么做?!”
玛咖呆呆地看着这一家人不敢多言。面对柯六四的威仪,他只想早些逃离。然而,对这事震惊不已的柯六四却比他先逃了!
他头昏脑胀地从家里冲了出去,一个人登上奕青山,在山上坐了许久许久。
他到现在才知道自己小看了自己的儿子和女儿女婿。愤怒、悔恨、沮丧、失落,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警察历来是抓坏人的。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是他必须要抓的杀人犯!杀人者,人恒杀之。悠悠虽然未满十四岁,但他残忍地剥夺了别人生存的权利,理当接受惩罚!
他不相信这件事会没人知道。这个案子没有受到公众关注是不可能的!千万双群众的眼睛盯着他柯六四,他们一定想从这个案子的处理中窥见法律的公正和时风的清纯。
划划和玛咖是采取了怎样的办法,连自己这个亲自处理这起案件的刑警队队长也被骗过的呢?他们背离了做人的基本准则!
这等于是让他知法犯法,陷自己于不公、不正。如果为保儿子而沉默,他还能做这个刑警队队长么?还能理直气壮么?……
柯六四万箭穿心!刑警队长岸然的精神面貌垮塌一地!
他回到刑警队,重新调阅了关于这个案子的详细材料。竟惊讶地发现悠悠有完美的不在场的证据。他的罪行被遮盖得天衣无缝!除非顶罪的人翻供,否则,确实找不出悠悠杀了人的任何嫌疑。
这个假案子被办得如此漂亮经得起审查,他竟是呆愣了!他和龚翔推心置腹地谈了自己的想法。声明自己不接受这样的帮忙。自己的儿子犯了罪,就该接受处罚。
而龚翔强调:悠悠未满十四周岁,不承担刑事责任。他要柯六四装着不知情,顺其自然。柯六四拒绝了!
三个月后,柯六四在妻子、女儿的哭泣声中,亲自把悠悠送进了工读校。并对儿子说:希望他勤习法,立地成佛。完成工读校的学习后,以后能考警校。
柯六四的这一举动伤透了邵依然的心。恩爱的夫妻由此产生了隔阂。邵依然一度非常颓废,觉得颜面尽失,低人一等。而划划虽怨恨父亲不近人情,也不得不用温柔体贴的关心来拯救受到伤害的父母。
她和玛咖在一起之后,看似深居简出、自我封闭,实则只跟那些她觉得值得交往的权贵们打交道。
她把盐都市几家大医院的院长拉入她的温柔乡后,万都医疗器械的伪劣医疗器械几乎就垄断了这个城市。为此还造成了好多起医疗事故。但院长们不约而同地自觉为划划担责,万都公司也屁事无忧。
柯六四为了挽回自己的尊严,以赎罪的心态在这个城市报复性地狂挣工作业绩。他认为未成年人的变质是受到了社会上歪风邪气的污染。而歪风邪气是成年人不正确的价值取向和人生目的形成的。是非、善恶、美丑的标准出现了偏差,一个社会就会乌七八糟。
他开始以净化社会风气为由大肆整顿社会治安,扫黑、扫毒、扫黄、抓嫖、抓赌。
这本没有什么错,但凡事矫枉过正就会起到反作用。刑警队招的临时协警素质低下。这些被群众称为“二排”的人常常拿着鸡毛当令箭,把正常的家庭娱乐当作聚众赌博处理。只要在街上看着年龄不相称的亲密男女,就怀疑别人是否存在卖淫嫖娼。甚至闹出把父女俩逛街抓来欲审的囧事。
群众称刑警队是专搞罚款的部门。给柯六四取了个“柯搞钱”的外号。他在这个城市忽略法律程序地治安处罚,为他树立了众多的敌人。要弄死柯六四的呼声不绝于耳。老百姓纷纷写信到市政府,状告柯六四乱执法,搞得人们惶恐不安。
公安局局长霍霍对柯六四的做法睁只眼地闭只眼。老实说,为局里的利益着想,柯六四能搞的钱越多越好。局里太穷了!技术设备迫切需要更新换代;修修补补破烂的警车需要更换;老旧的办公大楼需要修缮……无米的霍霍巴不得柯六四给他搬些米回来呢!
但民怨又不可不平!因而,霍霍也只是痛斥了柯六四一顿,要他收敛一些而已。
而退休老局长陈刚毅却毫不客气地批评柯六四。“你这样干是错误的!”老头子说,“警察执法要有法律依据。不能执法犯法!不能武断地蛮干!满城是贼,草木皆兵!”
“我是讲经济效益、社会效益。”柯六四一肚子苦水,“老百姓怨我们无能。不是我们窝囊破不了案啊!而确实是,技术设备太落后了!
恶龙沱两个老板失踪案、正阳街银行劫案、火车站袭警案逃跑那家伙,如果有监控设施或其他高科技的技术手段,我们咋会束手无策?!
霍霍有心办一个一流水准的技术实验室。这个实验室办起来了,我敢保证!我的破案率可以达到百分之百!”
“要信口开河?缺钱就乱来吗?!岂有此理!”陈刚毅道,“我不否认科技强警的重要性!但饭得一口一口地吃!现在不是买回些设备了吗?以后会好的嘛!”
柯六四嬉皮笑脸道:“你不是很想找出那个麻利帝吗?我也想早点找到他呀!”
陈刚毅对柯六四的歪理嗤之以鼻。他退休后通过自己的明察暗访,梳理出了盐都市治安环境的几个重点地方:飞云舞厅、恶龙沱、恶龙湾、鑫街、正阳街。现在正在清理长期混迹于这些地方的可疑人物。
他已经知道了恶龙沱有个外号叫“林麻雀”的人是经常出现在飞云舞厅的关键人物。此兄又有一个名字叫林雀。与正阳街、恶龙湾、鑫街的杂皮都有交集。是一个以混为生的人物。
那么,这“林麻雀”与麻利帝有没有关系呢?林雀还有个外号叫“淋病”。那他是否真的有淋病?又与恶龙湾厕所背后的强奸案有无关系?
他希望柯六四要有针对性的执法。据他所知,于梅梅家是一个隐形的卖淫窝点。她向儿子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提供房间鬼混,一次收取十块钱的借床费。而会去于梅梅家鬼混的人,基本上都是有犯罪前科的人。他要柯六四密切留意于梅梅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