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恶龙湾黑黢黢地悄没声息。于芳芳已经睡了!这个晚上,她反常地睡得出奇死沉。
在鲁文这间靠着死盒子的房间里,灯却一直亮着。鲁文跪在娜丽懿面前诚心诚意地道歉忏悔,但娜丽懿面色颓废地瘫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人虽回来了,她的心还在外晃荡。沮丧和冷冰到了极点。
穷尽办法也得不到娜丽懿一句话的鲁文,疯狂地抓住娜丽懿的手臂使劲摇晃祈求。这一动作终于使娜丽懿有了反应,她悲伤地哭了起来。
见心爱的人哭了!鲁文有些内疚。王小波没教他怎样止住女人哭泣,因而他没有经验。
他正着急着,娜丽懿突然止住了哭,面带着诡异的神色側耳疑神倾听着什么。然后竟笑了!且越笑越开心,直到笑得喘不过气来。
鲁文松了一口气,正要拥抱女朋友。娜丽懿又抽抽噎噎伤心地哭了起来。哭了片刻,又突然毫无征兆地开心发笑,笑得花枝乱颤似要岔气。然后又快切到肝肠欲断地哭泣。如此反复循环……鲁文吓得手忙脚乱!
“怎么啦?亲爱的?”他惶恐地抱着娜丽懿喊,“你别吓我!”
鲁文的声音把娜丽懿从一个迷乱的世界拉回到现实。她呆呆地看着鲁文,想到两口子中若任何一个人不争气就意味着此生和幸福永远绝缘,禁不住又伤心地哭泣起来……
鲁文在那一刻彻底崩溃了!他不能解释娜丽懿的哭笑无常。联想到刚才在府西河边听到那恶龙邪恶的叫唤声,他确信娜丽懿是遇鬼了!
便按照风俗急急忙忙地抓来一把米,用力朝娜丽懿身上撒去!一边撒一边喊:“有鬼!有鬼!打鬼!打鬼!”
娜丽懿打了个寒颤,停止了哭笑瘫软无力地望着一个地方发愣。
鲁文迅速把娜丽懿抱上床,跌跌撞撞地飞奔到于小二门口“咚、咚、咚”地捶门。“娜丽懿又哭又笑像个神经病!磣死人了!”鲁文急切地向于小二求助。
于小二两口子二话没说,翻身起床直奔鲁文的房间。他们看见娜丽懿面色冷峻像死尸一样躺在床上,眼睛绝望地盯着虚空一动不动——她处在一种深切沮丧无助之中!
人要生活,金钱是必需!从正道上取得赖以维持生计的钱财,是做人起码的必知!但鲁文除了玩乐和打架斗殴外,对这个道理竟是不懂!
仗义的于小二一见这种状况,立刻去叫来了医生。一面又问鲁文这到底是咋回事。鲁文遮掩道:“我打了她一巴掌!”
于小二责怪:“有啥事说啊!打出事了怎么办?”
“我只轻轻地打了她一下,我也后悔!”鲁文说。
“伤心过度!”那医生查看了娜丽懿的状况后说。他给娜丽懿打了一针葡萄糖和一针镇静剂,“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他似乎对此很有经验。他经常到这一个片区来给这样蹊跷中邪的人打针。这死盒子周围的人爱突然之间异常,变得疯癫,这是事实。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传说是跟死盒子里的鬼有关。但是不是真的有关,谁也无从知晓!娜丽懿便从一种精神游离状态中逐渐恢复正常,大家又劝慰她一通,于小二两口子才回屋。
鲁文万分惭愧地在娜丽懿面前扇着自己的耳光,不停地道歉惭悔:“我对不起你!你怎样惩罚我都行!就是不要吓我了!”他道。
“我没什么啊!”娜丽懿平静地说。
“可是你又哭又笑!”鲁文摩娑着娜丽懿的手。
“啊!我是听屋外那几个婆婆聊得哈哈大笑的,才忍不住跟着笑的!”那极具感染力的笑声还一直萦绕在娜丽懿的耳际。她不明白鲁文为何要如此大惊小怪。
听到娜丽懿这话,鲁文惊骇地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来。婆婆?!半夜三更的,外面一个人影都没有,哪里来的婆婆?!见鲁文不信,娜丽懿又道:“就是外面呀!一群人在聊天,聊得很开心。”
“她、她们聊什么?!”鲁文不敢相信地问。
“听不清楚。总之聊得很投机,很高兴!”娜丽懿用嘴努努死盒子的方向。事实上,她来鲁家不久,平时又少出过鲁文的房间,根本不知道那墙外是个什么情况。
“你,真的听见外面有人聊天?!”鲁文吓出一身冷汗!
娜丽懿无精打采地道:“嗨!我哄你干什么呀?我很困,想睡了!”
“可是!”鲁文不让娜丽懿睡!他的脸变得煞白!“这墙外是死盒子。除了坟外,什么也没有呀!狗都进不去!”
“是吗?”这下,轮到娜丽懿诧异了!“那可能是邻居们在聊天吧?”她迷惑道。
“现在都晚上两点过了!外面哪有人!死盒子外面有小五家、宋琦家、还有袁大娘家、姜四娘家、胖娃家,他们全都是早睡的人!哪里来的人在聊天!”鲁文道,“不对!你是遇见鬼了!”
娜丽懿无力地笑笑,心里有点将信将疑。因为她确实听到一群阿婆在开心地聊天。她们尖锐的笑声仿佛来自遥远的太空又仿佛近在眼前,非常刺耳且极具诱惑力,让人不得不跟着乐呵!
但是,自己为什么听不清楚她们聊的具体内容呢?甚至,一个字都没听清楚!这就有些奇怪了!如果周围都没有人,那聊天的人又是谁?这情形太诡异了,无法解释!
难道我出现了幻听?她满腹狐疑地想,我这么年轻,身体健康,不可能出现幻听啊!她极想弄清这事的原委!因而打定主意等天亮了要调查这事!
于小二两口子被鲁文和娜丽懿这一折腾,睡意全无了!“那死盒子在这里就是不清净!里面全都是冤魂!不搞怪才怪!”于小二对露露说。
“哎呀!好吓人!”露露扑进于小二怀里,“我都不敢在这里住了!”
“瞧你狗日的,装得真像!”于小二瞪着老婆道,“妈哟!在乡下那么恐怖!房前屋后全是鬼,你咋又住了那么久呢?”
“我没看见过!”露露嘻嘻笑道,“只有你才会见鬼!你从小就吃鬼奶长大的!难怪你狗日的经常晕倒!”
“老子弄死你!”于小二笑嘻嘻地勒住老婆的脖子。
他确实经常晕倒。而且不能靠近死了的人。一旦靠近,他必会心慌气短脸色惨白,虚汗直冒。若不快速逃离,必会心口绞痛,晕倒了事。
这也不是他装出来的,连医生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估计是他从小编造鬼故事带来的心理问题。
于小二声称他可以以一个旅游者的身份在阴界停留。对那个世界的事情了如指掌!
于小二两口子嬉戏的声音令柄娃烦闷。他不堪忍受地咳嗽了几声,向不自觉的夫妻示意自己的存在。于小二两口子这才悄没声息地相拥而眠。
鲁文捶于小二的门的时候饼娃就醒了!他也担心娜丽懿,但鲁文没叫他,他是不会不知趣地往前凑的。他奇怪于芳芳为何能淡定地保持沉默,难道她真睡死了?
鲁文屋里,娜丽懿的眼皮直打架,柔弱无骨地躺在床上眯缝着眼睛。她如那被困的恶龙,挣脱不了,又不甘心。痛苦地嗥叫过后,只有静静地忍受命运的折腾。遇到鲁文这种阿斗,就是她命中的一个劫。她只渴望自己能够平安渡劫,好过她想要的生活。
第二天,娜丽懿在鲁文的陪同下,挨个打听了死盒子周围所有的邻居。询问昨晚是否有人在巷道里聊天。
令他们恐惧不安的是,所有人不但都坚决地否认有这件事,反而还异口同声地认定那就是死盒子里鬼的声音!他们也听见过!
“半夜三更的,人都睡死了!那个神经病会在巷道里聊天哟!不是那些东西是谁?!”三娘道。
娜丽懿越打听越觉得不可思议!此处真的有异样?这世上真的存在鬼?不然如何解释自己听到的声音?
既然娜丽懿驻扎在厂里都没法把鲁文留在厂里好好上班,那她也不想牺牲自己的大好年华了!鲁文要追求什么样的生活是他自己的事。娜丽懿幻想着鲁文会忽然明白生活的要义,向着阳光的正阳面前进。
这只能靠他的自觉性了!她不是他妈或哥哥、姐姐,没有改造好他的义务和能力。恋爱关系苦涩不已,摇摇欲坠。她怀着一种恶劣的心情暗暗运维筹谋,希望自己有一天能潇洒地站得拢走得开。
而现在,在解脱不能的情况下,与其把自己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个懵懂不堪的梦虫身上,还不如老实地把自己的事业做好。
第二天,她便自顾自地去做生意了!她无时无刻不想摆脱这个麻烦的人。倒不是怕鬼的缘故。如果这世上有鬼,那古往今来死了多少人啊!鬼的密度应该比人还大!人每走出一步,都得从密不透风的鬼林中硬挤出一条道,哪还有立锥之地!
娜丽懿清了清自己的存货,总共没有多少了!这段时间和鲁文在一起,只出不进,周转资金越来越少。
阿美听说了娜丽懿的窘境,主动把她的存折交给了娜丽懿:“你自己去取吧!”她对好朋友说,“我也只有这么多了!”
娜丽懿感动不已!阿美怀了孕,很快就要生产了!即使这样,她还腆着个大肚子每天风雨无阻地上班。由于婆婆的嫌恶,她和老公包青云在外租了一间小屋子单独过日子。
见阿美也受婆婆的恶气,感同身受的娜丽懿便立即产生了要充当阿美娘家人去狠狠地教训一下那恶婆婆替阿美出气的想法!
她随阿美两口子来到了包青云母亲家里。进门不久就开始刁钻刻薄地胡言乱语。句句含沙影射包青云的妈和妹妹。
“这个家不咋的呀!”她故作玩世不恭的姿态阴阳怪气道,“有什么理由要看不起人呢?哎!我们阿美愿意下嫁给这样的家庭,也是够委屈了!包青云,这是你祖宗修了福德呀!”包青云尴尬地笑着无言以对。
“我这个人好管闲事又不讲理!若有人要欺负我们阿美,我是不会袖手旁观的!”她进一步赤裸裸地威胁道。把在鲁文那里受的窝囊气一股脑儿发泄在文质彬彬的包青云上。
“我喜欢跟凶恶的人打交道!越凶的恶婆我越想惹!”尽管包青云母亲和妹妹没有搭理她,但说了这些话,娜丽懿还是觉得出了口恶气。
听不明白就奇怪了!娜丽懿心想,傻瓜也能明白阿美的娘家人是惹不起的!惹冒火了是不好办的!
阿美把娜丽懿当做她最至亲的亲人。她们从初中开始到各自有了归属,友谊从没有改变。令娜丽懿意外的是,阿美对鲁文不上班的行为持无所谓的态度。
“现在很多国营企业都搞不动了!效益低下,经营困难。不改革是不行的!与其在厂里混天过日拿那点儿死工资,还不如早点退职自谋出路。”阿美说。
而娜丽懿则认为,男人必须得挣钱养家糊口!这是一个男人天经地义的职责。上班是不会加减乘除的鲁文最稳妥的赚钱方式。
她不知道,鲁文和他的同伴们持的是另一种看法。娜丽懿在富人云聚的鑫街做生意打拼,等同于有钱人。鲁文找到了一个富婆,还上啥班呢?
富婆这个词对无业游民的浪荡闲散子弟来说,就像是蜜蜂闻到了花粉气息。魅力无穷无尽,追逐也无穷无尽。鲁文见证了娜丽懿是如何能吃苦的。他觉得找到了这样的老婆就是坐上了幸福快车,未来一路美好幸福,还怕没饭吃吗?况且还有妈呢!
所以,在热气蒸腾的大盐锅里铲胆巴的日子让他度日如年!那不是人干的活!再说了,缺钱去扒就是了!兄弟们都是扒手,学了一身的手艺就是拿来用的!
王小波一再叮嘱鲁文,只要把娜丽懿哄好了,一切都有着落了!所以,鲁文有一个无比明确的目标,那就是:看紧娜丽懿!别让自己的幸福溜了!
接下来的日子,娜丽懿在鑫街摆摊做生意,鲁文就在街边的舞厅里跳舞。跳了一会儿,又跑出来看看娜丽懿是否还在原地乖乖地做生意,然后,又钻进舞厅里醉生梦死。
今日,他在舞厅里看见生完孩子出来跳舞的划划了!鲁文友好地走上前去邀请划划跳舞,却被她高傲地拒绝了!害得他好不尴尬!
他不明白划划为何要装腔作势地做出一副冷傲的模样。长得漂亮就很了不起么?她不知道冷傲的女人特别令人讨厌么?鲁文把自己的忿忿不平传达给了他的常用舞伴小王。
小王是娜丽懿的零摊姐妹。她的亲姐姐在鑫街有一个固定的摊位。为了锻炼妹妹,大力支持还未满十六岁的小王自行摆零摊。
“那个女的真的很讨厌啊?姐夫?”幼稚的小王问鲁文。仗义道,“我帮你撞她!”鲁文聪明地不置可否。
舞曲再起的时候,小王和她的舞伴勾三便不断地故意撞击划划。划划是最讲究舞姿的标准与挺拔的!莫名其妙地被频繁撞击,不禁恼怒万分!她扭过头,愠怒地瞪了这没素质的二人一眼。而这一眼,又让勾三不服气了!
“哼!她还敢瞪老子!”勾三对小王说,“我们再撞!”两个想滋事的人又舞到划划和她的舞伴身边再次向他们撞去,硬是把一对舞得尽兴的人,撞得不得不分开了!
这是故意挑衅!划划愤怒地呆在原地不知所措!而她的舞伴立即指着勾三骂道:“他妈的!想打架嗦?!”
“老子就看你不惯!就要打架!怎么着?”勾三恶狠狠地一拳朝那男人打去!两个人立即开始纠缠,勾三的蛆虫朋友们纷纷自觉加入战斗,对着那势单力薄的男人拳打脚踢。
划划惊叫了一声闪到一旁,又被小王的某位姐妹恶意地推了一下差点跌倒!
鲁文见此情景虚伪地挤过去,把划划拉到自己的身后:“小心!看他们打着你!”他说。伸出双手捏住划划舞伴的手,看似在劝架,实则帮勾三忙地劝道:“算了!算了!大家都是熟人熟识的!算了!算了!”
划划转身去吧台处领了自己的小包,提着包飞快地离开了这乌七八糟的舞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