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来两包!”桑女爽快地说。快速把两包老鼠药塞进包里,慌里慌张地逃回了家。她放下提包,开始有条不紊地搓揉面粉。
“我从来没得到过你的母爱!”她边做包子边想,“你活着是我的耻辱。你为了追求你自私的爱疯了!我为了我的爱也快疯了!活着有什么意思?如果活着只是永无止境地受罪,那还不如死!”
她将老鼠药放进两个包子中,揣上热乎乎的包子出门寻找母亲。
她在一条巷子里看到了于七。她正腆着肚子,一只手拿着棍子,一只手拼命地抓挠阴部。小腹上尽是渔网状的红色指甲印。
于七之所以要光着身子,大概是被衣服上藏的虱子咬得难受的缘故吧?这样裸着,痛苦或许会减轻一些。
桑女看着母亲玩世不恭的样子,心潮汹涌!她慢慢地走向气鼓鼓的母亲,心里翻江倒海。“你不要怪我!我是为你好!”她想。
“既然你从来没有体会过幸福,那我就给你真正永远的幸福!”她走近母亲,将两个包子递给她道:“快把它吃了!热乎乎的好吃得很呢!”
“死了好!死了变乌龟、王八。”于七瞥了一眼桑女说。没有接包子。
“你吃不吃?!”三女问,“我特意给你做的!你不吃我就吃了!”
“吃你妈个鬼!吃你妈个头!”于七骂,“吃了就死!”看起来,她的肚子一点不饿。
“她咋晓得吃了就要死呢?”桑女惊恐地想。
“你咋子不死?”于七问女儿,“你也要死!在河里淹死!乌龟、王八、王八、乌龟,把你吞了!”
“你想我死吗?”桑女无比痛苦地问于七。
“想!”于七恶狠狠地说。一把抓过包子,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她处在一种非常愤怒的状态中。桑女来之前,于七刚经历过一场“战斗”。她还无法从被小屁孩们攻击的愤怒中解脱出来。
桑女转身离去!泪水扑簌簌地往下掉。这恼人的母亲!恼人的家庭!恼人的生活,恼人的人间!
为何偏偏是桑女要承受这样的不幸?!桑女凭什么应该承受?!是啊!人都是要死的,谁人逃得脱?活着,就会有尊卑之分,就免不了会遭受伤害耻辱!死了,就平等了!都是一具尸体!早死晚死又有什么差别呢……
突然听说于七死了,饼娃和于芳芳都有些不相信。于七的身体是接种了所有致命病毒预苗的神体!她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野草,具有顽强的生命力。咋会突然死了呢?会不会像上次一样,又是一个误会呢?
饼娃和于芳芳根据报信人的指引来到他所说的那条小巷。啊!那真的是于七!她已经死了!这次,她没有让大家胡乱猜测了!她赤裸裸地靠墙而坐,死在这条巷道里。两腿呈八字形分开,脸上乌黑。
也许,她是饿死的;也许,她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被毒死的。总之,这个疯了几十年的老疯子,终于走完了她七十四岁的人生历程。而这次,没有人会再为她开追悼会了!
李文俊拿了钱,饼娃直接把母亲拖到火葬场烧了!埋在她那来处不明的替身旁边。
那个女人先于七而去,享受了于七儿女们虚情假意的眼泪、恭拜和追思会,也该知足了!劲风起时,那无名女人坟头上的野草随风摇摆。野蒿的花絮飞起,高高飘扬。而真正的于七却是静悄悄地来,静悄悄地葬。
明星人物于七终于死了!大家彻底松了一口气。那么,恶龙湾的天空会从此变得更加明朗,大家可以安静地、整洁地过日子了!家里有宝宝的人也放了心,不再担心于七身上的虱子会咬着他们的宝宝了!
对于这个早就应该消失的人,大家都厌恶万分!只因有了于芳芳和饼娃,她才一直厚着脸皮地活在这个世上。现在,死,是她唯一做得正确的事!皆大欢喜。当然,饼娃肯定会觉得遗憾——他再也没有理由在父亲那里每月领三十块钱的生活费了!
不久后,恶龙沱里浮起来一具女尸。那竟然是桑女!她毒杀母亲后,以为自己做了一件利母、利己、利社会诸民的大好事,从此可以很坦然、体面地活。但她夜夜被恐怖的梦魇折磨!
疯疯癫癫的于七在梦里高喊着“你狗日的!你整死老子!你狗日的!你整死老子!”跟着女儿追!
她一会儿举着长矛,一会儿提着大刀,无情地杀戮着桑女的灵魂和良知。桑女不知道母亲是否会理解宽恕自己,她日夜被这个问题纠缠,心绪难宁!
没有人知道桑女内心的痛苦。本来就孤僻的她承受不起灵魂和良知对自己的拷打,终于精神崩溃散架!她选择了母亲对她的“祝福”——在河里淹死。
桑女自杀了!没有人知道原因。李文俊一夜白头。
桑女的死在恶龙湾没有引起任何轰动。因为现在的恶龙湾就像一个躁狂的妇人,处在一个话题特别多的兴奋期。要占了!渴望多年的政府改造工程已启动了!政府会把我们安置在哪里?会赔我家多少钱?我们会赚还是会亏?
马平安为了讨娜丽懿的欢心,早已把墨生集团总部迁往奕青山,离澳利集团不足一千米的地方办公。这样,他就可以经常看见娜丽懿了!
现在,这两家公司围绕着恶龙湾、恶龙沱的整体改造项目争得难解难分。马平安试图劝娜丽懿放弃,而娜丽懿嗤之以鼻不为所动。
恶龙湾的改造工作从项目立项、到启动、实地调研,可行性报告出炉,总投资概算大约要二百二十个亿。市政府组织了两轮前期竞争性地磋商,吸引了二十多家实力不凡的公司来参加。
而欲直接参与恶龙湾改造项目竞标的公司一共有十多家。经过第一轮的资格预审后,又淘汰了五家企业。到最后竞标的时候,就只有澳利集团和墨生集团等四家公司入围了!
寸土寸金的恶龙湾改造工程是一件难度极大的事情!势必会有很多人不愿意搬迁。做好群众安抚工作、稳妥地一步一步来,便成了改造恶龙湾的总基调。
按照这个基调,政府把搬迁地的建设和原住地的建设分开而行。马平安在离恶龙湾不远的凤凰山平坝地段修建的新居住小区——凤凰山小区正建得热火朝天。
该小区用以接收恶龙湾居民的搬迁。墨生集团已抢占得先机,但马平安不满足,他要得到恶龙湾、恶龙沱的开发权。
澳利集团和墨生集团对恶龙湾的改造项目都势在必得,寸步不让。
马平安为此招聘了几个刚从建筑学院毕业的高材生。而阿美为争取恶龙湾的项目,特意从澳远财团全国各地的分部为娜丽懿抽调来了精干的人才。
他们不怕和顺风顺水的马平安竞争。一切依理合法,凭实力说话。墨生集团也不怕有人跟自己竞争。他们有的是办法让那些起决定性因素的人为他们争取胜利。
在第一次的竟标企业陈述会上,澳利集团要把恶龙湾建设成一个美丽的城市文化休闲公园和盐业历史博物馆的提案眼光独到、别出心栽,打动了决策者们的心。
而墨生集团的建设电梯公寓楼盘的设想缺乏新意,只获得较少的投票,还差点被否定。
为了做这份报告,娜丽懿很是下了一番功夫。她走访了于芳芳和灯影等老一辈的人,又到市图书馆、档案馆查阅了许多翔实的第一手资料。她这才知道,在过去数不清的年轮里,恶龙湾历经几次大的苦难浩劫后又劫后重生,承载了这个城市从无到有的整个历史。
因而,她对这个生生不息的繁华地充满了敬畏和惜爱。把恶龙湾建成一座美丽的公园和博物馆,让人们感受到新生活、新时代的美好和幸福,这也体现了政府发展为民的理念。
而墨生集团想把恶龙湾的繁华和人口保留下来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企业盈利。马平安忘记了一个事实:恶龙湾处在被府西河水日夜冲击的河坝上,时不时会遭遇洪水的侵蚀。这个地方,其实是不适合大量人口居住的。
墨生方案的失利令马平安很不爽。马平安出道以来,还很少失败过。每一次商业竞争失败后,他都会用非正常的手段去战胜对手,从而反败为胜。但这一次,他却意外地没有动静。
有人对他说采用非常手段逼娜丽懿退让,他加以呵斥。他的脑海里满是孤儿寡母在风雨交加的夜里相拥相泣、相互安慰鼓励的画面。娜丽懿一个人带着儿子的凄楚,触动了他柔软和仁慈的神经。
他是非常佩服娜丽懿的!他可以与全世界为敌,但他不想与娜丽懿为敌!他可能不会管其他人的死活,但决不能不管娜丽懿的死活。
他觉得她和自己有着极深的缘份。这缘分在此短暂的一生中是多么珍贵!她在他心中就是一座巍峨的高山,神圣不可侵犯!是一条潺潺的小河,清澈明净,不容污染。
况且,现在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人在他面前竭力维护这个女人,把她当作了心肝宝贝。他不可能不顾及这一点。
这个女人是他前世走丢的恋人,或是他守候过的一朵白莲。她是他心里唯一的美好温暖。
光阴流转,时光如河,老天爷让他今世有幸再遇到她,他就想和她油绿色的莲叶相互抚摸,和她和睦地在心里低语。他只能好好地珍惜她,怎么能伤害她呢?说起来,这个女人就是他马平安的恩人和贵人呢!
“欺负孤儿寡母是令人不耻的!”他审时度势后对麾下说,“顶天立地的男人不能胜之不武。我们要和她公平竞争!
反正我们在建设凤凰新居,人手、精力都不够。等新居建成后再说这件事。法制社会,一切都要依理依法!和澳利集团的竞争要用最文明、最温柔的办式!我们把凤凰小区的建设加快,争取搬迁提前。”
娜丽懿虽然看起来风光无限,夜深人静之时也暗自伤神。虽然她觉得自己有勇气独自面对人生的千般磨难,但心里还是会憧憬有个称心如意的郎君相知相伴。
在感情上,她还处于一片空白中。她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寻求爱情的抚慰,还是保持目前的不归不依。
在人生的长河中,她就像河面上一股忙乱的风。吹来吹去磕磕碰碰,四分五裂也始终向前。好在有朴实的查大姐常常安慰着她,总在她沮丧的时候给她勇气和信心。
她也经常去看望柯六四。把他当做自己的父亲,为他擦洗、翻身、按摩,对他说些由衷敬佩他的话,希望他快些醒来,她愿意代替划划做他乖巧孝顺的女儿。
马平安经常找借口拜访娜丽懿的家,不把自己当外人地表达对她的关心和爱,令娜丽懿烦不胜烦。而查大姐偏偏搞不清楚状况地对马平安很是热忱。
经历了鲁文和蒙孔后,娜丽懿对男欢女爱存有本能的恐惧。仿佛所有男人都可能是骗子。
“你相信我,我的一切真的可以给你!包括生命! ”马平安对娜丽懿说。
“你对划划也是这样说的吧?”娜丽懿奚落道,“我的好朋友尸骨未寒啊!你跟她相好一场,没有一点儿痛苦吗?!你马平安到底有没有人味?”娜丽懿警告马平安,“你再胡说八道,咱们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好在女记者云朵朵及时出现在马平安的生活里,吸引了马平安不少的注意力,干扰了他对娜丽懿的纠缠。
云朵朵年轻、美貌、英姿勃勃。她像一朵美丽的云彩挂在马平安的眼前挡住了他的视线。让他除了看她,分不出心思来看其他的东西。
云朵朵对马平安异常感兴趣。二人的高调接触,为这个城市阴霾密布的天空增加了一抹明丽的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