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村里和春田一茬长大的男女青年中,夏小苗也要结婚了。不过,夏小苗并非像麦叶出嫁那样,给人一种无奈苦涩的味道,可以说,她是近年来杨树弯里出嫁的姑娘中最热闹最喜庆的一个。
夏润民是村里的书记,亲家又是公社高书记的娃结了亲,村里许多人总得在书记女儿出嫁时送一份礼过去。日子过得稍好的人家,去店头镇扯一节布,日子过得不行的,就像春田的母亲,叫春草到店头镇买了一双袜子送了过去。
夏润民在女儿“洗头”的先一天,杨树弯里稍有头脸的人都来了,张顺国自然与众不同,戴着石头眼镜仰着头当起经理的角色,不断指派别人搭棚盘灶、担水劈柴。当大厨和夏润民头顶着头圪蹴在院子,算记好要买的烟酒和菜,门外突然响起拖拉机声。原来,公社拖拉机站的人开车来了,说是站长叫来帮忙的。张顺国听了立即说,那就开车到县城去买菜,县里的菜比店头镇的菜好。
本来,夏润民不想把事做得过分排场张扬,但一到事中,却由不得他了。张顺堂因为二儿子当兵去了,就表现得很积极,几天前没打招呼就套起磨子用自家的豆子给书记磨起豆腐,只叫顺国把话捎了过去。公社电影放影队也在没有打招呼的情况下,把电影机拉了过来,夏润民有点招架不住,说咱是嫁女儿又不是给娃娶媳妇,演电影不叫村里人笑话骂?来人说,嫁女儿跟给娃娶媳妇一样。夏润民心里很不是滋味,红了脸想这驴日人不是糟蹋我嘛,我哪有这么大面子,还不是看在高书记的脸上。没有办法,他叫把电影放到村子的麦场里去演。这天晚上,村子里的老少娃娃,几乎都出动了,个别走不动的老人,叫儿孙用架子车把自己拉到麦场里来看电影。
隔天,天还黑乎乎,杨树弯里很多人来到夏家门前,因为听说娶小苗要用小汽车。这对于上了年纪的老人和长年呆在村子里的人,的确是件稀罕事,他们很想看一眼那小汽车是个啥样子。
杨树弯里的姑娘,小苗是第一个坐着小汽车出嫁的人。小苗走后,留给杨树弯里人有说不完的故事,留给她父母的却是空屋人影,喧闹后的冷寂,张扬后的落寞,而留给春田不仅是心烦意乱,还有忧伤和羞愧。以他和小苗的关系,他是应该送一份礼过去,可他苦于没钱。无奈,他只好装聋作哑。现在,杨树弯里和他一起长大的男女青年,该娶的娶了,该嫁的嫁了,现在只剩他一个人没有成家立业。前些日子,当小苗知道他放弃验兵以后来问原因,春田实话实说。小苗愁容满面,叹息一声说,事情咋能是这样?
现在,小苗出嫁了,那一声无奈、关切的叹息声,还回响在他的耳边。仅此,就让他情未了、气难平、心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