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在惶惶流逝,一个惊人的消息传来:被废弃的考试制度要恢复,全国高等学校将重新通过统一考试招收新生……
因为过罢年没有几天,地里的农活还没有开始,春林不想在家里呆,就一个人来到望月石,躺在石头上的荒草里,一边晒着冬天暖阳,一边看着从县图书馆借来的书。吃午饭的时候,小雨来了,她站在石头边仰起头说:“恢复高考了。”
春林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了一次。
小雨说:“准考大学了。”
春林两眼发直,脸色突然变得煞白。
小雨又说:“你还能参加考试。”
“我能参加考试?说笑话吧?”春林的声音都变了样。
小雨说:“不但你能考,就是结了婚有了娃的人都能考。”
“你听谁说的?”
“我今天早上去店头镇,特意到三中问了一下,学校里的老师说,学校正准备办补习班。”
春林突然像孩子似张狂起来,一轱辘从石头上滚下来,伸展着双臂,在地上一边奔跑着,一边噢噢地叫喊着……
准考大学,这对于国家,对于千千万万的青年来说,影响肯定是深远的、历史性的。
王铁娃不打算参加补习。用他的话说,他啥都不知道,学也学不进去,去了也是惹人笑。他已经出师,手艺学得还不错,或许是木匠活这个特殊的行业,少年的影子在他身上一点也找不到了。按家里的安排,他已经开始为自己的婚事做准备。这对铁娃来说,早早成家立业是好事,只是,我们在为他祝福同时,难免心里又这样想——他本来应该是这个样子,但本来又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李爱国的情况有点让人揪心。他不参加高考,也没有别的打算,一切还在空里悬着。本来,你不考学,就应该踏踏实实跟着你舅学画当“画匠”,要不就本本分分在家里参加劳动,也和铁娃一样找个媳妇过小日子去,可他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打算,眼下,一天三晌无所事事地打发着时光……
小雨仍当着她的乡村教师,在村里人的眼里,她已经是个很幸福的姑娘。其实,她心里也不平静,他不知道,自己的“民办教师”随着社会的变化,有没有被“淘汰”的那一天?补习考学已经成了一种社会潮流,可她如果去补习,书就不能教了。她思前想后,还是一边教书一边复习功课……
香草姑娘,她明白自己的处境,只能像许多乡村姑娘一样,通过别人介绍找一个婆家,一心一意跟着自己的男人过日子。当下,也不知道她心里平静下来没有,不知道她另找到婆家没有……
不知道海浪的情况,他自从当兵去了以后,只给他大写了一封信。他是鼓着劲走的,大概还有做着给小雨看的意思,很有可能,他仍对小雨是一往深情……
春林当然是铁了心要去补习,因为再没有时间看别的书,就专门去了一次县城,把借县图书馆的书还了。袁平社也是要去考补习,不过,他看上去就没有春林那样重的心理负担,一点压力也没有,好像是赶上了,好歹也跟着……
春田仍然如一片树叶一样在外边飘着,家里人对他的情况一无所知。
关于杨树弯里的其他人,表面上,还是和从前一样平静地生活着,可实际上每个人的心情已经和从前大不一样。现在,准演老戏了,准娃娃考大学了,但下一步呢,明年后年呢,又会发生什么事情?就在前几天,杨树弯里富农夏树学的儿子夏改明,也说要去考大学。乖乖,这又是一个不大不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