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林的哭泣是真诚的,他也说不清自己是咋样一种心情,突然就对小雨说:“我给大妈摔‘纸盆’。”
小雨被春林的话感动着,她拉着春林的胳膊只是哭泣。
小雨她姐小云看到这情景,走出去,把这话告诉了她大。
夏润民几天来的痛苦是用语言无法表述的。当小云把刚才听到的告诉他时,这个短头发长眉毛的人一下惊得有些失态。
他疑惑地来到灵堂后边,看着春林说:“娃,你是有媳妇的人。”
春林说:“已经退了。”
润民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他在怀疑春林说的话。年轻人,一时感情冲动,啥话都敢说,他冷静地问春林:“你大你妈知道吗?”
“还不知道。”春林忧伤地说。
这么大的事,他大他妈还不知道,你能冒失地相信一个青年娃说的话?
小雨不知是在给春林还是给父亲说:“叫我想一想。”
“你不用想,我现在就回去给我大我妈说。”春林说着话站起身往外走。小雨若有所思,夏润民却不知怎么办。
春林回到家,当着父母的面,立即感到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简单,嘴里嗫嚅了半天就是开不了口。
母亲看儿子难受的样子,问:“你想说啥呢?”
春林看着脚地说:“我和铁娃到小雨家去了。”
春林他妈难过地说:“听说没人摔纸盆,如今咋办?”
“还是没有人。”
“这可咋办呀,听你大说,后头就要入土呢。”
春林叹息了一声说:“要是能行,我都想帮小雨摔纸盆呢。”春林自己都感到惊讶,自己咋就突然把话说了出来,他偷看了父亲一眼。
春林她妈说话声都走了样,问春林:“你是说笑话,还是真去呀?”
白老汉突然翻了脸:“羞了先人,你不要人家香草,我当你干啥去呀!弄了半天你是给人家先人当孙子去呀!”说完话一甩手出门去了。
这下把春林难住了。这时,铁娃来了,他对春林低声说:“小雨叫我给你说,你不要给大伯大妈说了。”
“为啥?”
“你去就知道。”
春林和铁娃来到小雨家,他觉得众人看他的目光很耐人寻味。
小雨看见春林说:“我感谢你……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助了我……不过,你现在就是同意我也不答应。”
“为啥?”
“这么大的事,你和大伯大妈都没有商量,你要他们立即转过这个弯不现实。”
“我再做我大我妈的工作。”
“不,不,问题不在这里,我和你一块长大,对你还算了解……你只所以这样做,主要是可怜同情我……你今天即使做了后边会后悔的。”
“你是不相信我?”
小雨摇着头:“你心还没有踏实下来……你顶着那么大压力和香草分手,就说明了这一点……你对我好,我也应该替你想一想……”
铁娃听着眼睛也红起来,他问:“哪叫谁摔纸盆?”
小雨释然叹息一声说:“我摔。”
春林说:“你咋能摔纸盆呢?”
小雨平静地说:“我咋不能?说实话,昨天,我嘴上说自己给我妈摔纸盆,可心里空里很,现在不一样了,有了一种踏实的感觉。”
“为啥?”
“因为你呀,你这样一做,我把事情也想开了。”
小雨她二姐小苗和女婿回来了。
第二天一大早,杨树弯里几乎所有的人都为小雨她妈送葬来了。说是送葬,其实也是怀着一份好奇心,想看一看一个女娃是咋样像男人一样为她过世的娘摔纸盆——这在杨树弯里和方圆是从未有过的事。
张三和他的两个徒弟夏改明和张文化,还有外村的几个乐人,拉着板胡二胡,吹着唢呐为亡者送葬。小雨如男人一样,身服重孝,头顶纸盆,肩拉“白纤”(拖拉棺罩的白布)。在舅家人的搀扶下,一边哭一边向前挪着碎步。春林、铁娃和另外六个青壮男人用碗口粗的木椽抬着棺罩,在众人大声的吆喝声里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当送葬的队伍行至村口的大杨树底下,舅家的人帮着小雨高举起纸盆向路上摔去。随着木木“嘭”的一声响,纸盆被摔为碎片,盆中的纸灰,立即被风吹着向田野里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