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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楸夫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小说
20201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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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圆》连载

第一百一十章

白老汉和春田他妈忙开了。春田他妈让春早把春草叫了过来,同时把春生媳妇兰英和村里的五婶也叫了过来,赶紧为春田缝起了新被子。

白老汉让春生把瘦三还有海娃叫过来,把春生以前住的那孔窑洞,用筛子筛过的细土拌石灰,薄薄抹了一层皮。同时叫来漆匠,把放旧了的板柜和桌子用亮漆又漆了一遍。白老汉想,娃从验兵以来,吃了不少苦,自己又没有能力给娃帮忙,这一回,借娃结婚,尽自己的能力,给娃把心补一下,补多少算多少。

腊月二十一,白老汉自己吊起了手工挂面。叫春林拉着面到店头镇电动饸饹机子上去压饸饹。叫春生在豆腐窑里磨起了豆腐。腊月二十五,村里正好有过年杀猪的人,他毫不犹豫跑过去赊着背了半扇子肉,笑着对人家说,钱不会拖得太久,我把卖猪娃的钱用光了,可还有春生呢,我已经给他说好了。

村里帮忙的人来了,张顺民、张顺生和张顺堂都没有来,但叫家里别的人过来帮忙来了。张顺国虽说没有来,却叫人把礼捎了过来。夏润民亲自来了,转出转进给白老汉操着心。铁娃也从杏树岭赶了过来。

腊月二十六,杨树弯里的王春田,第一个没有按照祖传下来的风俗,半夜里赶着“啦啦车”去娶媳妇。他叫同学赵平安和媳妇先一天就去省城,接“新媳妇”相平平和她娘家的人。

这一回,相平平和娘家“送女的”,还有赵平安和他媳妇坐的是小汽车。赵平安媳妇的角色是“娶女”的,赵平安的作用就是带路。相平平娘家的人,男男女女都坐在一辆大卡车上,因为路远又是冬天,车厢上边用帆布做了一个帐篷。

多半早上,杨树弯里的人站在路边的地坎上,稀罕看着自己村里的春田,是怎样把一个姑娘从省城边边娶回来。相平平,当然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她坐在小车里,望着村外高高的草色金黄的呱啦鸡岭,看着村子里高高低低的地坎上、麦场边、还有粪堆上,站着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自己先感到新奇,自己先笑声不断。

城里的人,显然对这一趟出门兴趣浓厚,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路边站了这么多看热闹的人,做梦也想不到“新房”是这么一孔很大的土窑洞,崖背上还长满了密密麻麻的野酸枣树。他们笑声不断,说小两口在这么大的窑洞里过日月一定浪漫的不得了。

窑里边,一面城里人没见过的大土炕,只占了窑洞的一个角落,三张大方桌就放在空空荡荡的窑洞中央,他们围坐在桌子上,一碗一碗吃着端上来的“窖水挂面”和“窖水饸饹”,那腾腾的热气,吹不透的油泼辣子,把每个人吃的红光满面,热汗津津,一嘴圈的油泼辣子油。

同样,他们可能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们吃的“浇汤面”,汤是碗里吃了倒进锅里,在锅里烧滚了又浇到碗里的。事后,当他们知道了真相,一个个吐了舌头笑。此时,相平平已经偏向着山里人说话:“吐啥舌头,看那天把你们吃得香的,头都抬不起来!”

吃过早饭以后,城里人并没有在窑里歇着,他们急着要去看山。有的人,一直生活在城边边,看见山就猴急了。院子里,杨树弯里的人望着这些城里人的背影哈哈大笑,说石头山有啥好看的!

后来,马店镇的人见了相平平,动不动就又开玩笑说:“啥时候把咱再引到你山里去转一转。”

相平平一脸的小得意,说呱啦鸡岭那还是小山,在它的背后还有更大的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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