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来了,尽管早晨又湿又冷的风吹在人身上还有些寒冷,但野草已经等不及更暖和的天气,它们一嗅到早春的气息,就迫不及待地从泥土里钻了出来。论说,春天的到来应该有一个好心情,但事实上事与愿违。
开学以后,当春林背着少颜掉色的粗布被子和花格子粗布缝制的馍兜走进学校大门时,发现学校里却乱哄哄的。原来,学校实行改革,把升到高二级的三个班进行重新编班,另分为农基班、卫生班和文艺班。春林背着铺盖木木地站马路上,望着杨树和柿树上光秃秃的枝丫,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悲哀。铁娃看见他跑了过来说:“班变了,宿舍也变了,我给你把地方占下了。”
春林跟在铁娃后边问:“咱在哪个班?”
铁娃说:“都分到了文艺班。”
春林问:“班主任是谁?”
铁娃说:“高个子赵老师。”
春林被铁娃引到学校城墙下一个小窑洞跟前,窑门外边用红纸写了“文艺班”三个字。窑洞就是在以前的老城墙下挖出的一孔小窑洞,门是用荆条编织的,里边很小,宽深都不足五米,用砖支着两根木椽,上面放着三张木板。在窑帮上,有一个小木橛,上边挂着一个电灯泡。床板上已经放了两床被子,一床是铁娃的,一床铁娃说是袁平社的。春林把被子放在床上说,这里还能睡一个人。铁娃说李爱国已经拿铺盖去了,一时就来。
春林铺好被子,躺下看着窑顶裂开手指宽的口子说:“晚上睡在里边心里一点都不踏实。”
铁娃说:“我也想睡到大铺里,是袁平社把我叫过来的。”
春林不说话,躺在床上独自笑了。
铁娃问:“你笑啥呢?”
春林说:“我想袁平社的另一个名字‘猪他大’。”
铁娃说:“他要不是‘猪他大’,怕连高中都推荐不上。”
春林说:“我好多次站在猪圈外边,看平社在猪圈里喂猪,当时就羡慕平社,想他保准能被推荐上高中。”
铁娃说:“推荐上也没有啥意思,还不如当时自愿报名回家,要不,我跟我哥学木匠都快出师了。”
春林却说:“叫我出去看一下分班情况。”
他来到教室外边山墙下的黑板前,那里贴着三张纸,上边写着各班同学的名字。他发现夏小雨也分在文艺班,文丽丽和张海浪分到了卫生班。
他靠在路边的杨树上,抬头望着蓝天。远处,有女同学围在一起说笑,有几个男生把凳子相交着骑马似坐在宿舍外面打扑克。他在众多的同学中间看见了文丽丽,仅过了一个年,她好像比过去长高了一些。过去那个身材矮小的小姑娘,好像是一转眼,就变得“亭亭玉立”了。
还是在念初中时,有很多次,在清晨,春林默默地站在远处,注视着那个手里拿着书在路灯底下走来走去的小姑娘。就是在那个时候,他有了一个明确的想法,就是要想办法上高中。
当时,班里办有养猪场,他没有被选上,就想加入班上的“理论骨干学习小组”。有了这样的想法,他开始在老师和同学面前表现自己,有一个星期的时间,他每天早早起来,主动打扫教室和校园里的卫生。但一星期过去了,并没有引起老师的重视。但他没有灰心,继续寻找着机会。
有一天,学校组织大家去生产队参加田间劳动,劳动歇息时,带队的老师要求谁来一段清唱,活跃一下气氛。春林立即觉得这是一个表现的机会,目不转睛地看着带队老师,做出跃跃欲试的样子。老师当然高兴,用手指了指春林。他站在山坡上,红着脸唱了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的一段。结果,过了几天,他竟然被选进学校的文艺宣传队。从那以后,他至少在校里校外、在生产队社员大会上、在山坡地坎上,在秋天和冬天,在白天或晚上,把杨子荣的那段戏唱过几十遍。
结果,事情果然如他希望的那样发生了,他虽然不是养猪员,不是“理论骨干学习小组”的成员,也不是团员,可凭借着是学校“文艺宣传队”的成员,仍被“推荐”上了高中,并且和那个在路灯下走来走去读书的姑娘分在了一个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