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告别了亲人，走出杨树弯里。他眼泪汪汪地望着满天星斗，脚底下有一种麻酥酥的感觉，他情不自禁喃喃自语：要出发了。

他带有三天的干粮，所以，暂时就不必为吃饭发愁。另外，因为年轻气盛，因为觉得远方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自己，也因为这件事本身就具有挑战性，所以，他满怀激情，眼泪汪汪地踏上了征程。

第一天，春林不停地朝前走，只在路边一户人家讨了一碗水，坐在路边的地坎上吃了两个蒸馍。天色向晚，他来到了县界，前边出现了连绵的大山，路顺着山沟向前延伸，山坡上长满了看不到头的刺槐树。

他望着薄暮中苍茫的山色，有些不知所措。他需要找一处歇脚的地方，于是，就加快了脚步。前边的路，弯来拐去急转直下。因为有树木遮挡，望不见前边的情况，隐隐似有风声或水声传来。

他发现路边有一孔小窑洞，判断可能是护林人临时歇脚的地方。他走进去看了一下，打算就在此过夜。他取出弯镰在树林中砍了一捆荒草，铺在小窑洞的地上，把塑料布往荒草上一铺。随后，又砍了一些乱枝挡在窑洞门口。

爷色已经笼罩大地，他靠着被子坐下来，脱了鞋，让脚在外边凉着。然后吃了些干馍，喝了些水，就准备休息。因为有从前在山里砍柴的经历，因为窑门口有刺槐枝挡着，他并不感到害怕。

第二天，他早早起身赶路，没想到刚转过一个山嘴，就看见两个老汉赶着几十只羊往山坡上走。山坡下边有一个院落。此时，就后悔昨天没有多走几步路。

路继续陡转直下，约走过五六里地，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条河。浊黄的河水，在宽阔的沟道里，顺着南岸轰轰隆隆地向前奔流。河道的北岸，全是祼露着的大石头。他想，这一定就是自己站在顶天寺看到的泾河了。

河上，有一座很长很高的桥。

河水自西北的大山里流过来，在桥下拐个弯向东流去。

河水从桥下轰轰而过，春林站在桥上，有种站不稳的感觉。

没有一个行人，也望不见一只飞鸟，两岸的山很陡很高。

飕飕的风，好像从很远的地方吹来，带着岁月的沧桑。

抬眼望去，草也苍苍，石也苍苍，水也苍苍。

春林拄着酸枣木棍站在桥上，突然就想，在这天荒地老的地方，在他来到这里和走了以后，这浊黄的河水，都在日夜地奔流着……

他心的深处，有什么东西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