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天寺是一座孤零零极陡的小山。山坡上丛生着各种苍老矮小的灌木,开着不起眼朴素无名的小花。一条既窄又陡弯来拐去的小路在草丛中时隐时现。山顶上,是一座很小的土庙。
春林站在山前,望着山顶,不由得叹息了。他想起大家经常说的一句话:“醴泉有个顶天寺,把天顶的咯吱吱。”但看眼前的山,不过尔尔。
他手脚并用,抓着荒柴拄着酸枣棍,一步一步爬上了山顶。山顶平坦,面积不大,只一个足球场大小,周边长着几棵树,土庙就建在中间。他站在山顶,抬眼望去,突然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喊出声来。他紧走几步,站在山顶北沿,又接连噢噢地叫喊起来。他难以相信,在这么一座不起眼的小山背后,竟然隐藏着这么一个诡谲多变、大气磅礴、波澜壮阔的自然景象。满眼是望不到边际的起伏连绵的群山、以及深不见底纵横交错的大峡谷。
他眼里陡然溢满了泪水,在这么一个伟大辽阔气象万千的大自然面前,他不由自主深情地跪了下去。
他不敢看,却又不能不看。他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不安,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心灵震撼。他虽然跪在这座平常的山顶上,实际上,他已经跪在了崇山峻岭之上,万仞高山之巅。向北向西向东望去,万象的群山如万马奔腾,如万剑林立,如倒海翻江。在山上山下,少有树木,通体都是黑苍苍的怪石嶙峋,通体都是黑苍苍的百草狰狞。那怪石缝里,那百草丛里,那峡谷深处,直觉得寒气森森,阴霾弥漫,好一个混沌蛮荒的蒙昧世界。
突然间,他觉得耳边有一种声音,飘飘渺渺,时强时弱,时远时近。好像是风声,又好像是流水声,但恍惚间却觉得这是百年甚至是千年以前的一次狼嚎虎啸,而此声音在这么久远的时光里还一直在这深山空谷里回荡着,至今仍余音袅袅。同时又感觉,那生长在幽深峡谷里、悬崖上、石缝间黑苍苍的百草,在常人不可企及的地方,在经受了千年万年的风吹雨,如今怕都是老道成精了吧!
泾河,这条发源于六盘山东麓黄土地一样赤黄的河水,就在这黑森森怪石累累的百丈深渊里,如蛇一样悄悄地自西向东流过。春林跪在顶天寺上,却难看见它真面目。在群山的西边,它只是在一处幽深峡谷的拐弯处,显露了一下,随之,就把自已隐藏了起来。很久,它的身影又在东边另一条峡谷深处闪现一下,又不见了……
这黄水,这百草,这万象的群山,组成了一个多么苍凉雄浑、波澜辽阔的世界呀。这座不起眼的小山,实际上却是孤耸入云,绝临险境,居万山之上,处望日之巅。只有南坡这一条崎岖的被荒草覆盖的小路,可攀援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