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条汉子听着这妇人的诉说,竟然泪眼婆娑,她的经历,正是风雨如晦的旧世界的一个缩影。
“嫂子,你丈夫长的什么模样?”
“我丈夫四十出头,五等身材,眉间有一颗玉米粒大小的黑痣,手腕处有一道月牙形的刀疤。”
“这个人是不是就是李复生?”那个年轻一点的挑工想着,“可她说她的丈夫叫李聚林。李复生?李聚林?是不是同一个人?”
“嫂子,你说的你丈夫叫李聚林?”
“正是,你知道他的下落么?”那妇人有些急切地问道。
“我好像在哪里看到过他,但具体在哪儿,我也记不太清楚。”那挑工说。
“我现在不能把实情说给她听,因为一者李复生是不是就是李聚林,还没完全证实清楚,二者李复生现在受伤成了残疾,她可能一时半会无法接受这个事实。”那挑工想着。
“嫂子,我们一起结伴而走吧,这样我们可以相互照应一下。”那挑工说。
“这样恐怕不行吗。我母女俩行动缓慢,会担搁你们的事的。”
“没事,没事,我们也正累着,正想着悠缓一点走。”那年长的挑工说。
“那好吧,菊儿,现在我们就跟着这两位恩人走。”妇人拉起她的女儿,四个人便一同顺着洢水河走在古道上。
……
他们四人,不紧不慢地走着,来到了漫山遍野都是竹林的一处山凹,此处便是竹溪坡。一阵风刮来,满坡的竹林翻滚成浪,竹叶在风中哗啦啦作响。在竹林边的一处溪谷,有个搭建不久的竹棚。那两名挑工把货担放在路侧,让那母女两人稍等片刻,他俩顺着溪谷的一条小路走向了竹棚。竹棚门边,一个汉子正埋着头织着篾货,篾条在他的手里跳跃着。
“复生哥!”
那汉子抬起头,见两个挑工正向他走来,有些诧异,连忙停住了手头的活。
“你们是……”
“我是曼尘!”
“曼尘?请进!”李复生慌忙扶着拐杖站了起来,“我在天天等着消息,怎么不见你们来?叫我整天提心吊胆的。”
曼尘和他的伙计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边走边掀掉自己头上的假发。
“我们大家都好好的,你不必担心。我们在路上遇到一个人,她说她是李聚林的堂客。”
李复生心里咯噔了一下,脸上先是一阵诧异,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然而这一切都被曼尘他们看了个透彻。
“复生哥,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李聚林?”
“我不认识什么李聚林,我是李复生。”
“李聚林眉间有一颗玉米粒大小的黑痣,恰好你也有。复生哥,不,应该叫你聚林哥,你就别再隐瞒了,你堂客带着你女儿找到这儿来了。”曼尘望着李复生道。
“我就是一个你单身汉,没有什么堂客,更不用说有什么女儿。”李复生显得有些倔强。
“聚林,她们就在那边。她们找到这儿来,已经是费尽了千辛万苦,路上三天未进一粒米,你女儿饿倒在路边,幸亏遇上我们,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那位年长的挑工说,“虽然你我初次相见,但我能看出来你是一个重情重义的汉子。你虽断了一条腿,但心不残,仍可靠一双手撑起一个家。如果你这样去逃避,你妻女将流浪何方?你知道吗?她们历经磨难,就是要找到你。”
李复生听了这些话,眼泪喷涌而去,喃喃地说:“我怕她们见到我这个样子,会伤心难过,我这个废人,会连累到家人。”
“怎么会呢?没有你,她们更不能活。你是她们的希望所在。你的手艺不错,你看你编的篾货,多好呀!”
“曼尘,你去把她们母女俩领过来吧!”
“好的。”曼尘立刻走了出来。
不一会儿,那对母女就出现在李聚林面前。
“聚林,聚林!”那妇人飞身扑了过来。
“爹,爹”那女儿也扑了过去。
“义娥,菊儿。”李聚林一只手搂着妻子,另一只搂着女儿,泪如雨下,声音哽咽。
“曼尘,我们出去,让他们一家人好好团聚一下。”那年长的挑工和曼尘相继离开了竹棚。
“聚林,你的腿怎么了?”
“唉,说来话长呀,义娥,我差点见不到你们那。爹和云松怎么样啦?”
义娥哇哇大哭起来,菊儿也跟着大哭。义娥哭着哭着,突然身子一歪,扑倒在李聚林的怀里,急得菊儿嘶声大喊:“妈,妈,你怎么啦?”
李聚林抱着义娥,心里十分痛楚:作为丈夫,他明白妻子是个比较坚强的女人,要不是家里出现重大变故,是不会如此伤心欲绝的。李聚林一边用大拇指掐住义娥的人中穴,一边用另一只手抚擦着她的胸部。
正准备离开的曼尘他俩听到菊儿的哭喊声,心想李聚林一家人已发生了什么事,又急匆匆折了回来。只见义娥躺在李聚林怀里,脸色苍白,不省人事,菊儿被吓得躲在一旁,目光呆滞。他俩在一起低咕着:“多可怜的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