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外面等我一下,我一会儿就出来。”中年男子对那老太说道。
等老太应允后,中年男子便走进兴隆布行,朝里嚷道:“掌柜的,有卡琪布没有?”
“我这里只有两种颜色的卡琪布,你要哪一种?”
“我要土灰色的,我家做工夫的下人穿,不易弄脏。”
“这位先生也够大方、爽直,这等布还给下人做衣裳!”
“你别胡乱嘲讽人,有没有你爽快点,我还有事呢。”
“这种布还在我的库房里,你随我去看看布料吧。”
“好呢,那你给我带路吧!”
掌柜带着那中年男子走到里弄。掌柜吩咐店小二到门口,然后迅速掩好门,说道:“郑书记,你来我这里,有什么事么?”
“公事、私事均有!”郑欣从口袋里拿出那个糍粑,递到那掌柜手里,“你把这个糍粑送到熊书记那儿,这是我在山口站所获取的一些情报。山口站出现了中情局的一个联络点,企图将山口附近的各个联系站进行整合,为垂死挣扎作最后一搏。”
“这事关重大,我会马上派人把情报送达。”
“还有一件私事,我的一个远房亲戚最近遇到一点麻烦,急需钱用,你能否借我十块大洋?”
“郑书记,你是不是又要去救济别人?你身上没钱了是不是?”
“这你别管,到时还给你就是了!”
掌柜把身上所有的口袋就寻了遍,只摸出六块大洋,递到郑欣手中,说“郑书记,我也仅这几个钱了,要不,我从活动经费中再支出四块大洋来!”
“这怎么能呢?活动经费是坚决不能动的,有这六块大洋够了,够了!”郑欣接过六块光洋,起身告别了布行掌柜,来到门口,却不见了那位老太。
“那位老太去了哪儿?她腿脚不利索,应该走不远,我到附近找找吧”郑欣想道。
于是,郑欣一遛小跑,沿着石板街道一路寻去,只见那老太跌跌撞撞地在前面走,边走边乞讨着:“行行好,可怜可怜我这老婆子吧!”
“老人家,你为什么不等等我呢?”郑欣走向前去,一把搀扶住那老太。
“我已麻烦你太多了,我想你也遇到了难处,不想再给你添麻烦了。”老太眼睛里好像被揉进了沙子一般,艰涩地流着泪。
“老人家,这是什么话呀?你有难处,我不帮你谁来帮你呀?”郑欣抹掉那老太的眼泪,从怀里摸出六块大洋,递到老太手中。
“太感谢你了,你我素不相识,却要如此帮我,你是我的恩人,我孙儿的救命恩人!”
老太扑通一下,准备跪下磕头,郑欣一把把老太扶起,连忙说道:“这使不得,老人家。谁都会遇到难处,帮一把没大事啊!”
“好人啊,好人!”老太颤抖着握住了郑欣的手,连声说道。
“你家住哪儿,我送送你。”
“我家住在茅田铺,离这儿有十多里,太远了,就不再麻烦你了。”
“那好吧,我送你出城吧!”
郑欣继续搀扶着老太,出了东门,目送老太的身影渐行渐远。
送走老太后,郑欣换掉了衣帽,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头戴米黄色旧草帽、腰束一条淡青色毛巾、脚穿一双稻草鞋的挑脚工,挑起一担货物,匆匆地踏上了常安古道。
货物在扁担两头有节奏地上下闪动,郑欣的步子急促且从容。
古道时而依傍洢水河道,时而依偎群峰山脚,曲折斗转,如一根飘飘然连通远处的绸带。河岸边时不时有一塅塅稻田里的秧苗,顶着初夏的煦日开始返青,绿得发亮的山野,如少女起伏的胸脯般散发着诱人的气息。洢水河已进入汛期,时缓时急的水流,水流湍急时,波浪如鼓点般拍打着岸边的崖石,卷起如雪的浪花;水流平缓时,舒展在河面的波纹,与阳光相辉映。
郑欣挑着货担,迎面吹着的河风,却不停地驱赶着初夏时分的几许炎热。他时不时地侧过头,瞅着两边的地标景物被他次第抛向身后,迎来了新的一段路,感觉一股力在推着自己向前走。
这是一个风云激荡的时代,新的朝气与旧的垂暮正在剧烈地争锋。
自从自己代理了山口站的站长一个多月以来,郑欣一头扎进重建党的组织、清理不合格成员的工作中。但是如今形势可以说瞬息万变,国民党反动当局一方面正为加强长江防线的军事防御而竭尽全力在各地抓丁,另一方面又将维系其反动统治的爪牙分散隐秘渗透到各地,做好坚持长期打游击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