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直接走进去看看。”树洞轻声对青面兽说道。
当他们靠近那茅棚时,里面传出一股夹着霉味的恶臭,胸口被那恶臭挤压得慌,树洞不由自主地干呕起来。
“来者何人?”里面的人仍是低沉的声音。
“我是树洞,我和大当家都来了,想看看你。”
“你们出去。我这个破地方,又脏又臭,不是你们能来的地方。”里面的声音虽低沉却十分急促。
“麻子,我和树洞诚心诚意地来看你。”
“不需要!”麻子在里面嘶声吼道。
“别这样,兄弟。”树洞诚恳地说,“你有什么难处,我们会帮你的。”
“哼,笑话。你们会帮我?狗嘴里吐不出来象牙!”麻子恨恨地说,“让我在这又脏又臭的地方自生自灭就好了。”
“真是掉进茅坑里的石头又脏又臭”青面兽失去了耐烦心,开始抱怨起来。
“大当家,你怎么能这样说呀?人家遭了那么大的罪,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心里有怨气,那是自然的。”树洞劝解青面兽道。
“麻子,你让我们进来看看吧。”
“进来又怎样,不进来又怎样?反正都不一样么?我这伤,好不了喽。”麻子自怨自艾地说道。
“我这儿带来了一些药,或许对你的伤有好处。”树洞道,“我进来了!”
树洞推开茅草铺成的帘门,里面不仅狭窄低矮,而且还潮湿阴暗,更加浓郁的霉味、腐臭味和汗酸味夹杂在一起,刺得人双鼻发痒,双肺屈张。
靠近崖壁有一个草窝,人就躺在草窝里。
“叫你们不要进来,你们偏要进来,”麻子试图坐起来,用胳膊肘支起上半身。
树洞上前搀扶起他的肩膀。
“你别动,别动。”在昏暗的光线中,树洞看到他半身不遂地躺在草窝里,腿部的伤口已严重化脓,发生阵阵恶臭。
“兄弟呀,真是对不住你啊。”树洞很抱歉地说。
“二当家,这不怪您,您自己都从鬼门关闯了一回,这怎么能怪您呢?程只怪我命贱,让别人蛊惑受骗,才落得这般模样,人不人,鬼不鬼的。”麻子声泪俱下。
青面兽看到这场面,心里咯噔咯噔的。
“就没有人来为您看过伤么?”树洞问道。
“看是有人来看过,复尘每天都来看过,帮我处理了一下伤口,可是,一者寨子里没有消炎化脓的药,二者他一个人,也忙不过来。”
“大当家,我看还是把受伤的人集中到一块,便于救治。”
“我听二当家的,马上派人清理药房后面的那些房子,让伤员集中到一块,复尘他也好打招呼些。”
“这就对喽,在这样的地方,好人都会整出病来的。”树洞说,“我的包里有一些消炎药,给你上一点吧。”
树洞把他的包歪到一边,用左手往里面掏,可费了好大的劲,也没有掏出东西来,青面兽忙帮他把包里的东西一一掏了出来,递到他的手里。
“麻哥,你现在怎么样啦?”茅棚外传来一个声音。
“复尘,你来得正好。”树洞忙直起身子,朝外面喊道。
“二当家,你回来了。”复尘钻了进来,一时间,茅棚里拥挤了许多。
“大当家,您也来了。”复尘发现青面兽也在。
“你怎么搞的,他伤成这样,还让他住在这么个地方?”树洞满腔的埋怨。
“我也是没有办法呀。其他伤员也相不了多少,我根本就分身乏术。”
“树洞,你别怪他,是我没尽到作大当家的责任。马上把药房后面的房子腾出来,让所有受伤的人都挪到那里去。”青面兽对他们说。
“那是最好不过的了。这样免得我把时间都浪费在这些杂茅杂草丛生的小路上。”复尘说,“我之前跟大当家您提及过些事,可……”
“那些陈年旧账不要再提了,在天黑之前,把所有受伤的人都集中到一块。”树洞说道。
“可我们人手不够。”复尘说。
“人手不够,大嘴凹有这么多人呀,只要你开口,我们马上给你派人来。”青面兽说道。
“可是他们都不懂怎样挪动伤员。一旦移动得不好,反而会给他们带来第二次伤害。”复尘说。
“不就是背的背,抬的抬,移动一个人,还不容易么?”青面兽有些不耐烦了,“来,来,我来背麻子。”说着,青面兽张开臂膀,一把把麻子的上半身搂了起来。
“慢着,他下半身自己移动不了,你这一搂,不仅会使他的伤口裂开,还会使他伤口处发生意外。”
“就你婆婆妈妈的,来来来,我背他。”青面兽一把蛮力,把麻子背在了他的背上,只听得麻子一声惨叫,伤口处一股殷红的血喷了出来,射到了青面兽的脖子上。
“你看,你看,你这不又伤到他了么?”
青面兽顿时不知所措,急忙又把他准备放回原处。
“别动,等我来。”复尘赶紧用双手托起麻子的臀部,“你背都背上了,不要放下来,一放下来,又要让他的伤口疼痛得更厉害。听我的,先让我给他封住血,然后往前走。要轻些。”
青面兽这才老实下来,不再施用他的几斤蛮力了。
复尘为麻子封住了血,然后让青面兽在前面走,自己在后面小心地看护。
……
他们四人到了药房之处。贵叔正在药房里一块一块地切着草药。他一抬头,见了他们四人,连忙起身,把他们迎进了药房内。
青面兽背着麻子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了一条长凳,正想把麻子放上去,复尘忙阻止着。
“那长凳太窄太硬,放不得。”
“那放哪儿?你说。”青面兽满头大汗。
“放到贵叔的床上去。”复尘指着墙角里的一张破床说。
“不行,不行,那我晚上睡什么地方?”贵叔马上阻止道。
“那请你将就一下,睡条凳。”
“那可不行,我睡惯了我的狗窝。”
“医者仁心,你不是常挂在嘴边的么?这不行也得行。”
“可我不是什么医者,那可真的不行。”
“贵叔呀,你看在麻子的伤势上,将就将就吧。”青面兽背着麻子,径直走到那破床边。
“既然大当家发话了,那好吧。”贵叔忙上前,把他的被窝稍稍整理了一下,然后躬下身子,从旁边拿了一块木墩垫床底,然后坐在床沿摇晃了几下。
“好了,好了。我是怕你们笑话我的破床哟。”
“我就说嘛,贵叔有颗仁心。”树洞笑着说。
“树洞,我都还没说我,你倒编排起我来了。”
“等会儿再跟你理论,快帮忙安顿好麻子吧。”树洞瞅了一下贵叔,贵叔很自然地会同众人把麻子弄到了那张床上。
“贵叔,请你和树洞在这里看护好麻子,我们去把对面的那些房子清理好,让所有的伤员都搬到这里来。”复尘道。
“这尽管放心,你们快去,快去,早就该这样喽。”
复尘和青面兽都急速离去。
“贵叔,我这包里还有些从县城带来的药,你给麻子用上吧。”树洞单手把包袝取了下来,扔给贵叔。
“唉,树洞呀,你真是菩萨心肠。这些药留着给你自己用吧,你自己胳膊上的伤口还没好呢。”
“不碍事,我从县城来的时候,带了许多药,足够多的。”
“你总是首先想着别人,这一点难道我不知道?”贵叔似乎在责怪树洞,但也对树洞出于由衷的敬佩。
“你这倔老头。快给麻子用上药。”
“我倔,还是倔不过你呀。”说着,贵叔把那包袝打开,里面真的是个聚宝盆,各种各样的药品让贵叔看得眼睛发亮:很多药品,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他按照树洞的口传,给麻子上了一些药,然后用竹筒打来一些水,让树洞喝。
树洞的确觉得口干舌燥,但他把竹筒递给了麻子,麻子眼睛直直望着树洞,泪水在眼睛里打着旋。
“二当家,你是我的再生父母,再造之恩,我将永世不忘。今后,如果我还苟且活着,我定当给你当牛作马,报答你的恩情。”麻子动情地说。
“你听听,你听听,听得我都起鸡皮瘩了。”贵叔努着嘴道。
“麻子,很是惭愧,只要你能好起来,所有的人都好起来,我们就如愿了。别说那些。”
“二当家,这是我的心里话。”
“对了,树洞,你离开大嘴凹的日子,我没有睡过一次安稳觉,心里担心着你呀。”贵叔道。
“我有什么好让你们担心的,我不是好好的么?”树洞坦然道。
“你离开时的那个相,真叫人担心死了。幸亏吉人自有天相。”
“的确,有许多人将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这些人都是活菩萨。”树洞眼花闪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