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段时间,李聚林所住的岩洞,由原来的鲜为人知几乎变成人人尽知。通向这个岩洞的隐秘小路,因进进出出的人,用他们的脚板把它踩成了一条裸露在山林中的一条小道。
大岩孑然一身,在自己的小屋里闷得慌,送菊儿回家至那岩洞边的情景,总是在他脑海中翻腾,一种无名的冲动,在他的心中如同河面被激起的波纹,向四周荡漾开去:“义娥要是我的女人,该有多好!”
“可是,义娥是有夫之人,而且她的丈夫李聚林与我称兄道弟,我怎能有如此想法呢?”大岩随即在心中否决了他的想法,“这,不地道,太龌龊了,我不能这样。”
“可是,李聚林这个样子,自身都难保,根本就无力保护义娥母女呀。要不是我大岩明里暗里的保护,她们母女的命运根本就无法想象。她们需要一个像我这样的人时时保护才行。”
大岩陷入了一个无法抽身的漩涡之中,内心里不停地挣扎着,越挣扎,他的心就被绞得越紧,绞得越痛。
“李聚林呀,李聚林,你有能力保护义娥母女么?”
“可这怎能怪你呢?要不是你被土匪推向古道边的那个悬崖,你也是生龙活虎的硬汉,义娥与你也能如胶似漆,哪能有我大岩插脚的份呀?”
“那只是过去,是过去呀,而今的你,除了无缘无故地对义娥发火,惹义娥生气,惹菊儿担惊受怕,还能做什么?还能做什么呀?”大岩突然朝身边的岩石猛捶下去,拳头捶去的岩石上,留下一个鲜红的血痕。
“假如我是李聚林,同样失去了一个作为男人的本能,面对成天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的正值大好年华的娇妻,我的心里又会怎样想?而且在我的面前,还有那么一个年富力壮的男子,我的心里又好受么?或许我的心情会更糟呀。将心比心呀!”此时的大岩,对李聚林表现出莫大的同情心。
“唉,我怎么摊上这种事呀?”大岩双手捧着自己的头,蹲在了通向那个山洞的小道上。
“头儿,你看,几天前我们路过这里的时候都并没有路,几天功夫下来,这里怎么出现了一条路呀?”
“真是奇了怪了,走,看看去。”
大岩听到有人说话,连忙闪身躲到一个草丛边的岩石下。
“是陈麻子他们,这下,李聚林这家子又有危险喽。”大岩这样想着,他从岩石下边敏捷翻身一跃,一阵风一般地消失在这条小路上。
“头儿,我好像看见一个身影从那边闪过。”
“那是什么野兽见人来了,嗖地一声被吓跑了。”陈麻子向左歪着脖子说,“走,说不定我们今天有大收获呢。”
陈麻子带着一伙山匪,悠哉悠哉朝岩洞靠近。
“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地方?我们在这儿活动也有近二十年了么,以前怎么没有发现?”陈麻子这次向右歪了一下脖子。
“那上面还有一个山洞,好像还住了人。”
“噢,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住着人?是不是搞错了?”陈麻子摸了摸自己的那张刀疤脸。
“不会有错,洞口还围着篱笆呢。”
“看来今天会有收获。这些天,我们一出动总会碰到煞星,要不是遇到凌云寺附近的游击队,要么就遇到大嘴凹的那帮人。可恨的是大嘴凹那帮人,原来也跟我们一样打家劫舍,而现在在我们中间横插一杠,阻止我们干票。”陈麻子一阵牢骚过后,开始庆幸起来:“这次我们可不能再空手而归了,否则的话,我们大家伙都只能喝西北风。”
“我看谁敢进那山洞?”一个如洪钟般的声音,从附近传来。
陈麻子心里一惊,转着身朝四周瞧了一遍,却找不到人影,两腿不听使唤地颤抖了几下。但毕竟陈麻子他们还是荡过江湖,提着脑袋混日子的人,很快就镇定下来。
“谁在那里装神弄鬼唬人?出来吧,刀箭不长眼。”
“看石子!”大岩一边喝道,一边从手指缝中弹出两粒石子,只见那石子飞了出去,一颗击中陈麻子的额头,一颗击中他身边的喽啰的身臂。陈麻子发出“啊”的一声惨叫,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给我搜,搜出来给我碎尸万段。”
“再看石子!”
话音刚落,陈麻子再次“啊”了一声,他的右耳垂被石子击落,连同石子飞到另一个喽啰的怀里,那喽啰被眼前的一幕吓得直打哆嗦。
“还要不要吃我的石子?”
这下陈麻子双腿发麻,连呼:“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那还不快滚?”
“好,我滚,我滚。”陈麻子颤颤惊惊地,“弟兄们,还不快滚。”
陈麻子带着他手下的喽啰,夹着尾巴离开了那山洞。
“唉,今天又是偷鸡不成,反倒蚀把米。我脸上又加了一粒大麻子了。”
“头儿,猜那射石子的人是谁?”
“我怎么知道他是谁?你猜呢?”
“我猜是那猎户大岩,您还记我们捣毁那外地篾匠的那次么?大岩大首先也用石子镇住旁边的人,再去救那个骚娘们的么?”
“是,是,是。就是他,大岩。”陈麻子咬牙切齿地说,“真是冤家路窄,这仇,我一定得想方设法报。”
“可我们硬拼的话,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呀。”一个喽啰说,“我有一计,不知可否?”
“什么计,你说说。”
那喽啰靠近陈麻子的耳根,说了一通话,陈麻子听完,狰狞一笑。
……
那岩洞外面归于宁静后,洞口的篱开徐徐打开,义娥探头探脚地从那洞里轻手轻脚地猫着腰走了出来,带着一种惊慌的神色。看来她早已感知到刚才洞外发生了什么。只见她左瞧瞧,右瞅瞅,然后才在洞口直起了身子,向外面张望着。
大岩原本是想从树上跳下来的,一看到义娥出现在洞口,又把身子缩回到树上。看着周身都打着补丁的义娥,慢慢地从洞边朝自己这边走了过来,她的确深深吸大岩,浑身的血液开始被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煮沸引着他,他想猛然地纵身从树跃下,一把把她搂入自己的怀里。
“我不能这样,我这叫乘人之危呀!”大岩最终没有往下跳,但他的心脏快要从自己的身体里蹦出来了。
义娥走到他附近立定,然后弯下腰去捡地上的一颗小石子。就在她弯腰的一霎那,大岩看到了她隆起的双乳,在她打满补丁的衣衫里头抖动着,引诱着大岩的思绪乱成一团麻。
义娥捡起石子,不停地瞧着。
“她肯定看出了什么端睨!”大岩禁不住低声滴咕着。
“谁?谁!”义娥的耳朵一听到这滴咕声,把这小石子揣进怀里,紧张地四处张望。
大岩更是心头一紧,险些从树上掉了下来。
“谁在藏头露尾?有什么事冲我来,不要伤害我的菊儿。”一种护犊情结在义娥的无意识状态中显现。
“义娥,你在那儿干什么呀?”李聚林拄着拐杖,站在洞口喊道。
“没干什么。”
“没干什么?那你在那儿喊什么喊,菊儿在这里呢。”李聚林拄着拐杖往洞外蹒跚着赶了过来。
“没事,没事,你快回来吧。”
义娥朝四周再瞅了一遍,心里想着:“莫非我产生错觉了?可是这小石子上头带有血迹呀。”
“好,我马上回来。”义娥转身准备回洞。
义娥几步一回头地搀着李聚林回到了那岩洞里。
望着远去的义娥,大岩顿觉自己掉了魂似的。他刚又想从树上跳下来,却发现那边的草丛中有一个人影攒动了一下,嗖的一声,他朝那边弹出了一枚小石子,只听得哎哟一声,那人影像一阵风跑开了。
“这个鬼地方,义娥不能再住了,我必须为她另寻一个安身之处。什么地方呢?”大岩绞尽脑计地想着,“难道偌大的山口,就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义娥,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回到洞里,李聚林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义娥从她的怀里摸出那个带血的小石子,递到李聚林手里,李聚林一看到小石子,不由自主地叫了起来:“大岩来过,是大岩用这小石子把人赶跑的。有强人发现了我们住的地方,来这里生事来了。”
“这可怎么办呀?菊儿还那么小,可不能有什么闪失呀。”
“大岩应该还在附近,我们暂时还没什么危险。”李聚林劝义娥说。
“可是,可是你怎么能处处指望大岩,”义娥呜呜呜地哭起来,“一个大男人,保护不了自己的妻儿老小,时时刻刻靠着别人来保护。不仅如此,还只知道喝酒,喝得不省人事,你怎么不一次喝死呀,你?要不是你这废物喝得人事不知,菊儿会被烫毛水烫伤?你早点去死罢!河里有水,山上有藤呀!”
义娥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锋利的钢刀,戳在李聚林最致命的痛处,李聚林全身剧烈地发着抖,“你,你,你,巴不得我死,是么,那我死给你看。”说完,李聚林拿起拐杖,猛命地朝自己的头部扎去。
“你真的想死呀,”义娥一把去夺李聚林手里的拐杖,拐杖的一端弹在桌脚,另一端却重重地砸着了义娥自己的额头,义娥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黑,倒在了桌边。
李聚林傻眼了,菊儿惊呆了……
李聚林不知所措,呆在洞里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