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陆带着从县城逃亡出来的那三十多个团防局的兵丁,已是惊弓之鸟,慌不择路地在山路上乱蹿。因出逃时太过伧促,吃的用的穿的,都没带一点,加上马不停蹄地逃命,已是人困马乏,饥肠辘辘。
“老子在县城里逍遥自在,而今却要在此忍饥挨饿,真是瞎了狗眼,跟着背万年时。”一个兵丁牢骚满腹,哔哩哔哩地开始埋怨起来。
“你在说咋?再跟我说一遍。”陈陆怒目圆睁,“在县城里你是靠着谁?不是靠着我么?你要么就跟着我,要么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那个兵丁不料想他的怨气话被陈陆听到,一下子吓得不轻,腿脚都有些不利索,禁不住抖动起来。
“各位兄弟,今天我们虽然遇上一点小麻烦,但是我们一旦找到了落脚地,占地为王,到那时兄弟们就会吃香的,喝辣的,比起我们在县城看上司脸色行事,我们就会过上无拘无束的皇帝生活。”陈陆把三十多个兵丁集合在一起,边恫吓边诱惑着说,“现在我们都在同一条船上,只有共同进退,才有活路,谁若在中途反悔,那就别怪兄弟我不客气。”
“现在,请党国特派员训话!”
“什么时候来了一个特派员?”一个兵丁问道。
“他是省中央情报局派驻我县的专员,专门负责我县剿匪事务。”
“兄弟们,党国现在正筹划划江而治的方略,肃清长江以南共匪,保证社会长治久安,是我团防局不可推卸的责任。我们团防局的聂队长,在清除匪首白云等人立下了大功,可省府、县府受到了共匪蛊惑,将他枪杀于大庭广众面前。不仅如此,还要将局座诱杀。此可忍孰不可忍。他们叫自毁长城。今天,陈局带领团防局骨干即各位兄弟,转战至此,是为着我县团防局能东山再起,为党国再立新功。”一个戴着墨镜,口音怪异的中年汉子,诡异地望了望周围的兵丁,“我们都是党国栋梁,都必须誓死悍委座和党国,谁若对委座和党国怀有二心,我和陈局将代表委座和党国,予以就地正法。”
“特派员是党国精英,由中央情报局派遣来安指导肃匪工作,全力配合特派员工作是我等的天职,希望大家和衷共济,大家到时都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我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平平安安!”一兵丁突然冒出一句话。
“谁?给我站出来!”陈陆厉声喝道。
众人你望着我,我瞅着你,没有吱声。
“我再问你一遍,刚才说话的人是谁?”陈陆暴跳如雷了。
“那好,全体起立,做俯卧撑五十个!”
“大家饥渴难耐,还要做俯卧撑,那是拿弟兄们的命不当回事啊!”
陈陆拨出手枪,对准那开口说话的准备开枪。
“陈局息怒!”墨镜把陈陆的手枪按下。“现在,弟兄们的确饥渴难耐,有怨言在所难免。我们目前最重要的事是解决腹中饥渴问题,其他的事,均以后再说。”
“我也是担心现在人心涣散而已。”陈陆把自己的暴怒压了下来。
“弟兄们,现在我们分成二队,一队由陈局带领,另一队由我带领,分头去找吃的。找到以后,再到这里汇合。”
众位兵丁一听说要去找吃的,顿时也提起了神,拖着长枪,稀里哗啦地分成两队,走散开去。
这荒山野岭的,可到哪里去找吃的呢?这群人,平时在县城里过惯了养尊处优、骄横的生活,对山野中的东西,可谓茫然不知。他们在山间如无头苍蝇,胡乱地转了一圈,个个都无精打采地回到了原地,把枪堆在一边,横七竖八地倒在路边。
此时,对食物的渴求已经成为了他们最大的本能。一个兵丁在路边扯了一把草,放在嘴里咀嚼。众兵丁起先是懒洋洋地躺在地上,望着那兵丁咀嚼着草。他们眼睁睁地看了他好像喝了蜜一样嚼了一会儿,便纷纷从地上爬了起来,一窝蜂一般地争抢起那路边的草,放进嘴里咀嚼,好像一群饿坏了的羊。陈陆和那墨镜望着那伙兵丁那么嚼得津津有味,也情不自禁地往肚子咽口水,顾不上脸面也去扯路边的草嚼。
人,毕竟不是草食动物。最先嚼草的那位兵丁,嚼着嚼着,突然丢下手中的草,双手捂着肚子,嘴角边流出一股草绿色的汁,显现出一种古怪的表情。其他兵丁只自顾自地嚼草充饥,并非发现他的异样。可不大一会儿,众人都先后感觉有些不对劲,出现了胀肚、呕心等症状,有几个开始在地上打滚。陈陆见状不妙,慌忙丢下手中的一捧草,顺手将墨镜的草打掉。
三十几个人,都相续捂着肚子,嘴角边也流着一股绿汁,样子很痛苦。
“我们这些人莫不是都要报销在这里么?”陈陆的心里开始莫名的恐慌起来,虽然他自己现在还没有什么不良反应,但要是他的手下这些人没了,自己在这莽莽大山之中,不是饿死就是被困死。
墨镜也同样恐慌至极,他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去煽动这群人出逃。他尽管心怀鬼胎,拉起一帮人去占山为王,免受他人牵制。一想到蝼蚁尚且偷生,好死不如赖活着,便有些不甘不舍:虽然安化属于穷乡僻壤,生活享受不及省城,但毕竟自己还是中情局派往这里的专员,李县长表面上还是对向己毕恭毕敬,有美女搂入怀,有美酒饮入肚,有俑人可使唤,比这里鬼地方强多了。
那些兵丁的痛苦状越来越重,个个开始了杀猪般地嚎叫。这嚎叫声在莾莽群山之中,显得分外凄厉。一位老者,正领着一位童子在山间采集草药,听见这鬼哭狼嚎般的叫声,循声寻了过来。
“师父,这是什么?”
“这是长枪!”
“噢,这个地方怎么会有枪,莫非是有土匪?”
“土匪没有这种枪。”
“师父,我有点怕。”
童子见到撒落在路边的枪,拉着师父背上的背篓,不肯再往前走。
“不管什么情况,前面一定是有人落难,我们还是得去看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
师徒俩相续发现路边的枪支,而此时那鬼哭狼嚎般的尖叫声,就在前边不远处。他俩沿着崎岖不平,弯弯绕绕的山路,一高一低地蹒跚前行。
“特派员,好像有人!”陈陆眼尖,发现前面草丛中人影攒动。
“喂,老乡,救命!老乡,救命!”陈陆高尖叫着。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到这个地方来了?”
“老乡,我们是过路人,迷路了,我们有好些人误食了东西,请你来帮帮忙。”
“你们等着,我们就过来。”
师徒两人加快了脚步,终于来到这群人身边。
“老乡,你帮我们看看,这些人有救么?”
“让我看看。”
师父来到那些人身边,看着他们的样子很是痛苦,惨叫声、呻吟声不绝于耳。
“他们无性命之忧,不过,在这里我可没有办法,只有到舍下,可方想方。”
“只要没有性命之忧,那就请老乡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