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建春从那些设备中拣了一个长方体的盒子,却发现它有被人弄动过的痕迹,那根天线杆,已卡在那盒体内弯曲变形,天线杆的拉伸收放有点困难。可天线杆是收音机的接收信号的重要装置,首先必须弄好。
鄢建春小心翼翼地把天线杆拧了出来,靠在桌面上用手掌挤压,试图把它压直,可它还是很难直。鄢建春从那些物件中拣出一个小木箱,木箱里有许多小工具,是曼尘从未见过的。鄢建春从里面取出两把形似剪刀的工具,好奇的曼尘问道:“这是什么玩意儿?”
“这叫钳子,这把嘴尖长的叫尖嘴钳,那一把叫虎钳。尖嘴钳钳比较精细的部件,虎钳则钳较粗物件。”鄢建春边说边用这两把钳钳住天线的两头,然后均匀用力,把天线杆拉直,再装上那个长方形盒子。
“这是收音机,千里万里远的声音,都能收听到。”
“真有那么神奇么?”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鄢建春拿着那长方形盒子,指着下端一个按扭说“这是收音机的电源开关,按一下,电源指示灯亮了,说明电源已打开,收音机便可以开始工作,不需要收音机工作了,再按一下,指示灯灭,收音机便休息了。”
曼尘仔细地听着鄢建春的讲解,心里充满着孩子般的好奇。
“收音机分正面、侧面、背面。正面上端,你看着,有一个狭长的长方形的区域,那是波段,波段面板有许多刻度和一个指针,这个区域旁边还有许多按钮,这个按纽用来调节频道,旋转这个按纽,你看这个指针可便左右移动,一个电台都有它固定的波段,当指针指向这个波段时,就可以接收到这个电台的信号,我们就可以收听到这个电台的广播。靠近频道调节按钮,还有音量调节按钮,广播声音的大小,就通过这个按钮调节,此外还有声道调节按纽,主要是调节音的饱和度等等。现在我跟你演示一下。”
鄢建春按照程序,手把手地教着曼尘使用收音机。
“现在播报新华社新闻:据新华社前线电,4月23日,我英勇的人民解放军,一路势如破,于该日下午攻占南京伪总统府,一名解放军战士,扯下国民党反动派的青天白日旗,我鲜艳的红旗在伪总统府高高飘扬。国民党反动统治中心南京被我军攻占,标志着统治中国达二十二年之久的囯民党反动政府的覆灭,是中国人民解放战争中的大事件。”
收音机里,新华社播音员的铿锵有力的声音,传入他们的耳鼓,“南京解放啦,南京解放了。”曼尘内心深处的喜悦心情,也深深地感染着鄢建春:从这个反动阵营里走过来的他,曾深切地感受过国民党阵营的腐朽坠落,同样也深切感受到共产党深得民心、受百姓欢迎的鱼水之情。“我总算找对路了,我一定洗心革面,为共产党,为人民,为国家多做有益的事。”
“同志们,南京解放了,南京解放了!”曼尘沿着这些茅棚,一间一间传递着这个特大消息,整个游击队驻地,欢声笑声连成一片。
“大家快来听广播喽,听广播喽。”曼尘兴奋地招呼大家来到游击队会议厅。
茅棚里的人,鱼贯而至涌入这个会议厅。这个会议厅一会儿便塞满了人,打赤膊的,穿打着一层又一层补丁的汗衫的,还有一个肩上肩着娃的。会议厅外面也挤着许多人,有个妇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吃奶的崽。
“据本台刚刚收到的消息,毛泽东主席为庆贺南京解放,挥毫写下一首气吞山河的豪迈诗句:《七律•人民解放军攻克南京》,现全文公布如下:
钟山风雨起苍黄,
百万雄师过大江。
虎踞龙盘今胜昔,
天翻地覆慨而慷。
宜将剩勇追穷寇,
不可沽名学霸王。
天若有情天亦老,
人间正道是沧桑。 ”
“毛主席,毛主席的诗。”人们都不约而同的呼喊。
“报告,曼尘同志!”曼尘正和大家一起沉浸在喜悦之中,一个负责联络的游击队员赶到他身旁。
“什么事?”
“县委飞鸽到。”
“什么内容?”
“通报解放军解放南京的事。”
“哈哈哈,我们早已知晓了,不是正在一起庆贺着么?你看,战士们正高兴着呢。”
鄢建春见他们传递信息还是靠老一套飞鸽传书的方法,这不仅费时,也不安全,容易贻误战机,一旦鸽子被人打获,情报信息就会中断甚至暴露,危机就在周边潜伏。
“当务之急还是把发报系统组装起来,”鄢建春想,他把自己的计划告诉给曼尘,曼尘说他的计划很好,可以马上实施。
鄢建春把曼尘领到那堆设备面前,可是一个难题又摆在他们面前:发报系统需要电力支持。发电机可带来了,然而发电机所用的柴油,必须首先弄到。
“附近有没有柴油?”
“没有听说过。”曼尘说,“我们只有少量的洋油,用来点洋油灯。”
“你拿点来看我看看。”
曼尘走了出去,一会儿又走了回来,手里提着一壶洋油。鄢建春把洋油倒了一点在地上,用打火机把洋油点燃,摇了摇头。
“这可不行,洋油的燃烧值太低,而发电机对燃烧值要求很高。”
“燃烧值,我没听说过。”曼尘一脸茫然。
“能不能弄到柴油,是发报机正常使用的关健。你是否可以想想办法?”鄢建春心里急了起来。
“我想想办法,可能在县城可以弄到。我联系一下郑书记,请他帮忙弄点来。”
“报告,一个挑工到了我们驻地外面,他说是一个郑欣的人派他过来的。要求见我们这儿的负责人。”
“郑欣这么快就回县城了?不可能吧。”曼尘怀疑道。
“曼尘同志,还是到外面去看看再说。”鄢建春道。
“好吧,我去看看。”
曼尘带上一名游击队员,快步走出驻地,只见那名挑工,正坐在一棵树下,用帽子扇着风乘凉。
“喂,挑脚的,你要见我?”
“我要见你们的负责人。”
“我就是,你从哪里来,又要到何方去?”
“我从梅子岭上来,要到凌云渡口去。”
“噢,凌云渡口弄湿鞋,你穿的是布鞋,怎么能去得了?”
“换鞋不就得了,我挑子里备有一双靴。”
“快请,快请。”曼尘转身对那游击队员说,“快把他的挑子挑进来。”
“同志,你见到郑书记了?”
“我在石坳子遇到他,他看到了我挑子上的蓝带子,便跟我对上了号。他问我往哪儿去,我说县委熊书记得知山口站已有发报机,非常高兴,特地吩咐我说,发报机需要电,发电需用得上柴油,你马上通过一定渠道弄点柴油给山口站的同志送去。郑书记夸赞熊书记想问题想得非常周到。”
“柴油在哪里?”
“在我挑子的底部。”那挑工把上面的山货一一拿了出来,在贷担底部各藏有一个被压得扁扁的美孚铁皮桶。
“为了弄这些柴油,这可煞费了熊书记的苦心。整个县城,就只有一家洋油店,那店里的柴油,是特供县府各机关的,需持有特供证才能弄到手。熊书记他亲自出马,找到话务局的一个姓丁的局长,好说歹说弄到的。”
“辛苦熊书记,辛苦了你,同志。”曼尘非常感激地说。
那挑工从那些山贷中拣出一个中药包,抖出里面的中药,小心翼翼地剪开那中药包,从中药包的夹层里抽出一张小纸条,递到曼尘手里,让曼尘交给鄢建春,让鄢建春用米汤浸泡十来分钟,就会明白是怎么回事。
曼尘把纸条捏在手里,左看右看,就是一张很普通的白纸,没有只言片语,很是觉得纳闷。
曼尘把两个美孚油桶和那张纸条送到鄢建春的手里,鄢建春显得异常兴奋:“真是雪中送炭啊,雪中送炭。有了柴油,我们的发报机马上就可以工作了。”
“这张白纸,一个字都没有,能有什么用呀?”曼尘的疑惑写满了脸上。
“等一会儿你就明白了,你去准备一些米汤,我马上就用得着。”鄢建春笑着说。
鄢建春把这些机器通通摆开,找了两条长条凳并排放着,把一台机器放在条凳上,那机器有许多孔儿,被鄢建春一一插上线。然后拧开一台机器顶部的盖,把柴油灌入其肚中,再用一根长绳,套住那机器下方的转轴,用手将长绳绕在转轴上,那长绳很快就只剩下一点点了,鄢建春再调好油门开关,掰起减压阀,用力将绳头一拉,那机器便嗡嗡嗡地响了起来。
曼尘已弄好了米汤,听到这嗡嗡嗡的声响,好奇心牵引着他前来观看。
鄢建春把电源线接通,发报机的电源指示灯便亮了起来。
“我们的机器马上就能用了。”鄢建春满心喜悦地对曼尘说,“我们再不要用鸽子来传递信息了,有了它,几秒钟便可收到远在万里之外的情报,同时也可把自己的情报传到万里之外。
“这不乱套了么?””
“此时这张纸条就要发挥作用了。”鄢建春神秘兮兮地扬了扬那张纸条,然后把它扔进曼尘端来的米汤里。渐渐地,纸条上像变魔术般地出现了一些密密麻麻的模糊字迹,这些模糊字迹又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清晰起来,但曼尘却弄不明白这些东西究竟是什么意思。
鄢建春拿起笔和纸,一字不落地将上面的数字和代码抄录下来。
“马上,我们马上就可以与县委联得联系了。”
“真的么?”
“千真万确。你来看!”鄢建春来到条凳上放着的那台机器边,戴上耳机,拔动那机器上的旋钮,然后试着按了按发报器上的那个悬着的手柄,“滴,滴滴。”发报机响起了清脆的声音。鄢建春望着自己抄录下来的密码,对方回应了。
“成功了!成功了!”鄢建春兴奋地喊了起来。
发报机打印出了一串符号,鄢建春把那串符号与那张字条比照了一下,读着:恭贺你发报站成功建成,县委。
“这是县委发来的贺电,我们该怎么复电?曼尘同志,你说。”
“谢谢县委的关心。”
鄢建春按下发报器,滴,滴滴的声音分外好听。
收报器又收到回音,打成了一行符号。鄢建春拿着一行符号,对曼尘说,“曼尘同志,你看得懂么?”
“这我怎么能看得懂呀?一串符号我看不懂。”
“这是电报语,必须靠人工翻译才能弄懂,所以呀,我们必须培养这方面的人才。”
“我们这些大老粗,不容易学吗?”
“没有人天生就会,一步一步来。”鄢建春说,“首先,我来翻泽一下县委的来电。”
鄢建春仔细比对一下电文内容,对曼尘说,“山口站的工作,因郑欣同志有重要任务,由曼尘全权接手,山口通讯工作,由鄢建春具体负责,着你站好好培养通讯人才,将来为建设新安化做准备。县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