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大山里被阳光烤蔫了树叶开始恢复元气,舒展着它们的身子。衣着褴褛的姚勋,在那岩洞边正佝偻着身躯整理着洞口的竹篱巴,他的女儿,同样衣衫褴褛,把地面上的竹片递给她的父亲。
远处,全身上下打着补丁的蒋欣容,正扛着两根竹子走来。虽然她衣着破旧,却不能掩饰她的青春活力。
那竹子的枝条没有褪去,枝条时不时地挂着旁边的草木,蒋欣容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竹子向前挪动了一点点。她干脆把竹子从肩上放下来,用手去把缠着旁边树枝上的竹枝条掰出来,再回来用力拖着竹子往前走。
“噢,容子,你怎么这样扛竹子的,竹条别着杂毛杂草的,竹子不好扛,你要把竹技砍掉。”姚勋把话的音量尽量说得大一些。
“这些竹条还有用,我要留着。”蒋欣容也放开喉咙说,她的语音尖细,还略带柔腔,听着就是让人舒服。
“那你还是首先把竹枝先砍掉,把竹子先弄回来,再去把竹条也弄回来。”姚勋大声说道。
“我要一次性把竹子弄回来,省得往返跑。”蒋欣容回应着。
“好,随你,只要你弄得动竹子就行。”姚勋大声埋怨道,“你这蠢猪,我看你什么时侯才能把竹子弄回家?!”
“你骂谁呢?你这瘸子,不来帮忙就算了,还骂人。”蒋欣容发了飙了,大声回骂着。这娇嗔的声音,不仅在大山里传得老远,而且在大山里产生阵阵回响。
“你这臭婆娘,你敢骂我是瘸子,你回来,我要撕烂你的嘴。”姚勋也跟着火冒三丈。
“你撕呀,我让你撕呀,我来了,我特地来让你撕。”蒋欣容大声嚷嚷着,扔下竹子,如同水蛇一般遛到了洞口。
“你这瘸子,我来了,我让你来撕嘴来了,你不撕的就不是人。”蒋欣容一边大哭着,一边嚷道。
“你们别吵了。”旁边的小女孩再也忍不住了,哇哇大哭起来。
“头儿,头儿,住在那岩洞里的那一家子,吵起来,他们吵得好凶哟。我们看看去。”
“好啊,这回我一定要把那臭婆娘弄回来享用享用,等我享用完了,大家都可以享用。”陈麻子露出诡异的笑容,满口参差不齐的臭牙。
“你们去看看,那个混账猎人在不在?上次我的额头、耳朵吃过他的石子。”陈麻子此时还有点心有条悸。
“我看啦,那个混账猎人一定不在,他们吵得那么凶,他一在的话,肯定会去劝架的。”
“也是。”陈麻子叫道,“那骚货挺有滋味的,今天我们就去开开晕吧,弟兄们,走!”
陈麻子带领一帮山匪,从两个方向向那岩洞包抄过来,远远地就听见那两口子还在洞口争吵不休。
“你这死猪一般的人,还敢跟我吵,”蒋欣容一边呜呜呜呜地伤心哭着,一边数落着她身边的男人,“我跟着你,就像跟着一头阉割了的死猪,得不到一丝丝的快乐。”
“你怎么这么说我,我虽然干不了那事,但我还是人,不是死猪,更不是阉割了的死猪。”姚勋也怒不可遏。
“听听,那男的那个不起作用了,我们的能用。”陈麻子听着那婆娘的话,口水都流了出来,“骚货,我叫你来尝尝我那个的滋味。”
陈麻子的色胆被勾了起来,有些忘乎所以,“弟兄们,把那个瘸子干了,那骚货便是咱们的。”
“是,头儿。”陈麻子手下的心都痒痒的。
“好像上钩了!”蒋欣容压低声音对姚勋说。
“别停,继续。”
“我的天啊,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呀,天天跟着你这瘸子,吃没得吃,穿没得穿不说,还要担惊受怕,得不到作为一个女人想要的满足。这是什么日子,我干脆死了算了。”蒋欣容哭得昏天暗地。
“好,你死了,我也落得个清静。”姚勋冷不丁地大声顶回道。
“啊,你还巴不得我死呀,在这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白天死了白死了,夜里死了黑死了,我才不干呢,那时唯独好了你这个天煞的。”女人的话来得这么快,她自己都暗暗吃惊。
“啪,啪,啪”这是打在脸上的声音。
“啊,你打我,你打吧,打死了我就超生了。”
“不好,万一那婆娘被打死了,我们就没有晕开了,快,快上去把那瘸子干了。”陈麻子心急如焚,急匆匆地赶到了岩洞边缘,那些山匪也聚拢到岩洞边。
此时,游击队的合围已完成。
“嗖,”一颗石子不知从哪个方向飞过来,击中了正匆匆赶往洞口的陈麻子的额头上,陈麻子一声尖叫,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得魂飞魄散。
“陈麻子,你的死期到了。”大岩大吼一声。
大岩这意外的一吼,把陈麻子和他手下的山匪弄得惊魂未定,四处逃蹿。
“举起手来,不然就没命了。”几乎与此同时喊声四起。如同惊弓之鸟的山匪见已无路可逃,只好纷纷举起了手,捧着自己的头。
“这就完事了?”大岩从旁边的一颗大树上跃了下来,他根本就不相信事情这么快就结束了。
“多亏嫂子演技不错。”曼尘笑着说,“你们演得我都忍不住要上去劝架了。”
“我也是!”
“我也是!”
游击队员七嘴八舌地说。
“真的,当姚勋堂客在拖竹子之时,我就忍不住想要帮一下忙”大岩说道,“她们演得太像了,没有丝毫破绽,弄得我在树上快要呆不住了。”
“哈哈哈,大岩哥你忍住了性子,就已很不错了,你这一石子,弹得正是时候,我还差点忘了下达指令呢。”曼尘夸奖大岩道。
“辛苦你了,姚嫂子。”
“呵呵呵,我有事情做,可你们躲在周围的战士们等待的时间难得过呀。”
“不难得过,有嫂子演戏给我们看,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哈哈哈哈。”
“走,把陈麻子他们绑起来,带回我们驻地。”
“好呢。”
“同志们辛苦了,打道回府。”
“好,好,好!”游击队员一阵欢呼。
被绑着的陈麻子,边挣扎边嚷嚷,“你们用的是奸计,奸计,这样抓住我们,是什么好汉?”
“你嚷什么嚷,次次你都不是我的手下败将么?你是好汉,敢与我单挑么?我一个人,浪荡江湖,可没有一个人想要抓我。而你,成群结队,打家劫舍不说,坏事做绝,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你到现在,还想呈能耐是么?”大岩朝绑押着陈麻子的人说道:“把他给我解了,让他跑,我倒要看看他能跑到哪里去。”
大岩的一席话,浇灭了陈麻子的戾气,陈麻子乖乖地低下了他的头。
夜色,早已笼罩在山间,而游击队员、蒋欣容与她的女儿梅子、大岩等人都没觉察到。只有他们押着陈麻子等山匪赶路时,幽暗的山路才提醒着人们夜色确已来临。
“慢着,我去岩洞里取些照路的东西。”大岩道,“虽然有星光,还是有灯更好。”
“那你快去快回。”
大岩如同风一般,又回到了岩洞,岩洞里很黑,他拿出火石擦燃几片干竹片,在岩洞里快速搜索着可以照明的工具,他的目光停留在前壁,他平时来到这儿时,并没有发现那里还有一个内洞,于是便走了进出,用目光扫视着内洞的一切,发现内洞不同凡响,里面陈设几乎一应俱全,墙壁上还挂着几盏高级的洋油灯,前面靠近一个柜子的地面还有一个洋油桶。他把这些高级的洋油灯盏盏都上满油并点亮了其中的一盏,然后两手各提两、三盏,快步去追赶队伍。
“灯来啰,灯来啰。”大岩兴高采烈地摇摆着手里的洋油灯,不料那洋油灯里的洋油盛得太满,溅了出来,那盏被点燃的洋油灯的火苗,正顺着溢出来的洋油扩散开去,在大岩的手里形成一个火球。
“大岩,快把洋油灯放下,快放下。”
大岩把左手的灯提起来瞧了瞧,没事;再把右手的灯提起来,其中的一盏已着火了,正好房边有一股小泉水,他把那盏着火的油灯往小泉水里一扔,眼前的一幕惊呆了所有人:只见那股小泉水里霎时间一阵巨响,接着腾起一团巨大的火焰,熊熊燃烧着。幸亏那小泉水边只有岩石,否则,一场山火又在所难免。
这场奇遇几乎吓傻了所有人。
“我们还是乘着星光赶路,这灯也太危险了。”许多游击队员提议道。
“没事,没事,是灯里的洋油太盛满了,溢出来的洋油被灯芯上的火引燃所致。”曼尘道,”我也凌云寺的时候,也遇到了类似问题,我们的方法是用湿毛巾将引燃的部分捂住,火焰自然就灭了,再关掉灯,把灯里的洋倒出来一部分后,灯可仍然用。”
“噢,原来是这样。”大岩仍心有余悸,“是这个理,不过,我是把灯投在水里,水是灭火的,怎么却反倒燃得更厉害呢?”
“这个我倒不清楚。”曼尘道,“剩下的几盏灯,洋油是不是也盛得满满的。”
“是,每盏都盛得满满的。”
“那要倒掉三份中间的一份。”
“好的。”大岩提起一盏油灯,把它猛的一倒,灯里仅剩一点点。
“你这么急猴子,把其他几盏上匀了就行,我来。”曼尘接过灯盏,把里面的油匀出来。然后撸起袖子,用袖子把灯盏周边擦了干净,“现在可以点灯。”
“噢,原来如此哟。”众人点点头道,“今后是要注意这一点。”
有了灯,大家押着山匪走路的速度快多了。
“我就不跟你们去了,我回我的狗窝去。”大岩道,“告辞。”
“辛苦你了,大岩哥。”
大岩从偏道离去,姚勋背上他女儿梅子,跟上众人押着这一伙山匪,匆匆往游击队驻地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