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李聚林为义娥准备了一大堆篾货,让她挑着到仙溪街上去赶集。
到山口已有月余,义娥白天上山采集竹子,晚上点着煤油灯帮着李聚林织点篾货。菊儿时不时地蹲在旁边,望着篾条在他的父母的怀里跳跃。他们的篾货是山地农家日用的必备,加之李聚林失去了一条腿,也只有这件事能让一家子的营生得以维持,因此他一门心思把自己的篾货织得精致而且还蛮好用。
义娥挑着一大担篾货,迎着朝阳走在去仙溪的古道上。后面还跟着为菊这条小尾巴。她俩与初来山口的时候判若两人,义娥三十多岁的模样,红润的脸蛋,在朝阳的照射下更显出娇羞的红晕,高耸的胸脯,随着货担在肩上晃动的节奏起伏着,散发出一种韵动的风采。
菊儿的脸蛋也在阳光的抚弄下像一个红透了的苹果。她一会儿一遛小跑蹿到她母亲的前面,一会儿又被路边潺潺的溪水迷住,瞪着眼看水花撞击岸边的岩石,使得她母亲云娥边挑着担子往前走边吆喝:“菊儿,你在干嘛,快点跟上。”
“螃蟹,妈,螃蟹!”菊儿瞧见清澈的溪水里的岩石间,时不时有螃蟹在探头探脑。
“谗货,还没到端午节,水里的螃蟹不能吃!”
“可是,那螃蟹太有趣了,我想捉一只玩玩。”
“等赶完场再来捉吧,要早点去场上占摊位呢。”
“我才不呢,我要螃蟹,我要螃蟹!”
义娥拗不过菊儿,只好把货担放在一块突兀的岩石上,顺着溪岸的岩石进入溪水里。可是水里的螃蟹已躲得无影无踪,义娥只好挪开一块又一块的岩石去找,终于在一块大岩石下面摸到了一只。没提防那螃蟹的大钳子狠狠地钳了她的指头一下,义娥尖叫着把手从那块岩石下抽了出来,就在她抽出手的瞬间,那岩石倒下溅起一团水花,弄得她红晕的脸蛋上一头的水珠滚下。她用手抹掉蒙住自己眼睛的水珠,见到右手的无名指上有两个红红的螃蟹钳子印,便从溪里连跳带蹦地跑了出来。
“你这塞万年时的,要耍什么螃蟹,你看你妈这手,差点被螃蟹钳断了。”
菊儿看到她母亲被螃蟹钳了手指,不再嚷嚷要玩螃蟹。义娥也继续挑起货担,匆匆地赶着路。
仙溪是一个很小的镇,只有沿洢水河一条“猪肠子”街。沿着这条猪肠子街,是几家各式的店铺分列两边。平常时节,除了过往行人在这条街上歇歇脚、打打牙祭,饭馆茶馆面馆的生意很冷静;可是到了赶集的日子,这条猪肠子街的生意便分外火红起来:附近的山民,各自拿着积攒了十来日的土特产来叫卖,卖完以后再换点盐呀酒呀布等物品,若还剩点钱,带着妻儿老小的汉子便要让妻儿老小进店吃上一饭面或几个包子等,自个儿掏出旱烟袋,躲在一个角落里一边抽着旱烟一边等人。
义娥赶到仙溪时,已近午时。阳
光此时已变得十分地毒,烤得满街的青石板似乎都在冒着青烟。义娥挑着这一担篾货,人群中挤着找摆放篾货的摊位。菊儿紧紧跟着义娥,一只手扯住火娥系篾货的绳子不敢放手,一旦放手,火娥会找不到菊儿,菊儿也会找不到义娥。
她俩从猪肠的一头找到另一头,这条猪肠上的每一处都被蚂蚁叮咬上一般,找不到一处可以摆放篾货的地方。义娥急了起来,开始埋怨菊儿:“都怪你这该死的,要耍什么螃蟹,你看现在,货都没处放!”
菊儿的嘴努起天高,一言不发地跟在义娥后面钻来钻去。
“你这担篾货的,你的担子撞到我啦!”一个汉子怪怪的声音传到义娥的耳朵里。
义娥扭过头一看,见后面一个脸上有一个很深的刀疤的汉子,正朝着她叫嚷道。
“没有呀,我注意到了的。”
“嚇,是个娘们!”另外一个汉子跟上了腔,从一侧横了过来,“哟,还有几分姿色的。”
义娥挑着担子,往后连连退了好几步,意欲转身逃脱,不料在转身的过程中,把她的菊儿给绊倒了。菊儿倒在地里,哇哇大哭起来。义娥慌慌忙掀下肩上的货担,前去抱菊儿,菊儿却被一个瘦高个汉子抱起。
“你们放下我的菊儿。”
“嚇嚇嚇,放你的什么菊儿?!你过来自己抱呀!”瘦高个嘻皮笑脸地说。
“你们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你撞了我们的人,你得赔钱,要不,你得陪人。”
“这位大哥,我没撞人。”
“嚇哟,你这婆娘怎么啦,难道我会冤枉你么?这位老兄,你说她撞了人没?”
“我看得十分清楚明白,你的货担的确撞了这位老兄,你说该不该赔钱?”
“我的确没撞人呀,你们……”
“看来你这婆娘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呀,来,把这小女孩的衣服扒了。”其中一个脸上有一道深深刀疤的汉子奸笑着说。
“这两位老兄,不要伤害我的菊儿。”
“那你赔钱!”
“我没钱,等我把那篾货卖了,再赔你们的钱怎么样?”
“你那篾货值几个钱呀,还不够老子塞牙缝呢。”
“那你们到底要我怎么样?”
“臭婆娘,我们到底想怎么样,你还不明白么?”刀疤汉子哈哈大笑着说,“这位老兄,你说,我们到底想要什么?!”
“哎呦哎,你这婆娘怎么不解风情呀,弟兄们不就是看上你了么?”抱着菊儿的那个瘦脸汉子阴阳怪气地说。
“大白天的,你们别胡来呀。”云娥顿时感觉到无比的恐惧。
“先尝尝小的,再尝尝大的!”瘦脸汉子做出解菊儿衣服的动作。
“你们这帮畜生,把菊儿还给我。”义娥已成发疯的母狮,不顾一切地猛扑过去,却被那刀疤脸横扫出一条腿,扑腾一声一个跟头栽倒在地。她慌忙爬起来,去夺菊儿,那瘦高个一个闪身躲到了一边,一个踉跄撞着了那刀疤脸。
“哟,自己送上怀抱来了,好呀!”刀疤脸伸手一箍,把义娥紧箍在臂弯里。义娥拼死地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了那强有力的臂膀。
“好烈性的婆娘,来,亲亲。”
刀疤脸正欲强亲云娥,一个小石子正当他的额头,只听哎哟一声,刀疤脸松开云娥,用双手捂住被石子击中的额头。
“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调戏良家女子!”一个声如洪钟的声音传了过来。
瘦高个抱着菊儿环视了一下周围,却不见人影。
“是谁藏头藏尾的,站出来!”瘦高个吼道,“要不然,这个小女孩便没命了!”
“那你动手试试,你敢动手,我就击爆你的脑袋。”
火娥听得出,这是大岩的声音。
瘦高个被这如雷般的声音给震住了,心想:“此人一定有些功力,况且他在暗处,我在明处,逞强可能会性命难保。好汉不吃眼前亏,我还是逃为上策。”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那好,放下那女伢子,抱着头走开,不许回头,一回头我就弄瞎你的狗眼。”
“好,好,好!”那瘦高个乖乖地放下菊儿,抱着头鼠窜而去。菊儿奔向云娥怀里,那刀疤脸捂住额头,也灰遛遛地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