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娥自从被青面兽骂作疤脸婆以后,对青面兽的怨恨开始由内心深处的隐密状态转化为公开化、白热化。原来还可以在青面兽面前装作出一副小鸟依人,言听计从的样子,而现在她大可不必再伪装下去。
她之所以能这样做,一方面她自认为在大嘴凹已拥有了自己的一股势力,羽翼日渐丰满,无须再低声下气地傍着青面兽;另一方面,她又暗中勾搭县城里的团防局的陈局长,在那里她既获得了肉体的满足,又能获取来自官府秘密的帮助。而且她还自认为她所做的一切,均天衣无缝,神不知鬼不觉。
坎四之所以背叛树洞,成为出卖白云的叛徒,就有她的功劳,她利用自己的色相,诱惑坎四上钩。
但是她的伎俩,被那陈局长的一个家丁给盯上。那个家丁实际上是个双面人,他是青面兽派往县城的一个秘探,时不时把团防局的机密送达大嘴凹,同时也把大嘴凹的一举一动透露给团防局,从而两面讨好,左右逢源。而此时的翠娥还被蒙在鼓里。
翠娥自从与青面兽闹僵,出入大嘴凹从不向青面兽通报。这一次,她又乔装成一个老妪,拄着一根拐杖,出了大嘴凹的寨门,蹒跚着来到了去县城的古道上。
她的眼睛十分的贼,只要遇到人,她便拉着拐杖,装着步履蹒跚的样子;若见路途无人,她便提起拐杖,步履如飞。等离大嘴凹已有十多里地了,她干脆一点都不装了,心急火燎地赶着她的路。
就这样,她来到县城的北门外。北门外的岗哨把她拦住,她把手伸进内衣,摸出一个小蓝本,守门的岗哨立马对她点头哈腰道:“请,请。”她便略略昂起头,道:“你们还算识相。”边说边洋洋自得地走过了哨卡。
进了县城之后,她又继续拄着拐杖,慢腾腾地往南街走去。南街的巷子,铺着青石板,她的拐杖,凿着青石板咣当地响。一阵风吹来,把她的一头假白发掀起,露出缕缕青丝,只见她迅速地把假白发抹了回去,盖住青发。
一个年轻的女子,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从她旁边走过。
“这个老翁妈好古怪哟”小姑娘抬起头看了着她,对那女子说道。她扉红着脸,抡起拐杖欲发作,但紧接着又收回了拐杖,慌忙中竟打了踉跄。小姑娘被她抡起的拐杖吓了一跳,连忙闪身躲到那女子身后。
“唉,别自己吓自己”翠娥暗暗想道,“别跟这个屁孩纠缠,否则的话,要到天亮了,撒一泡尿在床。”于是她定了定神,继续拄着拐杖走了开去。
“上次来的时候,碰上了门口的那只狗,弄得自己非常狼狈,这次我得小心些。”翠娥低咕道。
“咦,这不是上次来过的老叫化么?”一个汉子正准备也赶往陈局长的府第。
“后生子,我可没见过你,你是?”翠娥心里一惊一乍地。
“老婆子,你是不是要去陈局长他家呀?你来得正好,他正好在家。”那汉子直截了当地说道。
“不,不,不。我要到隔壁去,我侄子今天生日,我去给他做个生日。”翠娥矢口否认说。
“陈局长家门口的那条狗很凶的,它会盯着陌生人乱咬乱叫的。”
翠娥犹豫了一下。
“要不,我领你进去。”
“这个汉子怎么这么肯定我是要上陈局长家的,莫非我的行踪暴露了?”翠娥不觉惊得六神无主。
“你别介意,我是陈局长的亲信,你上次来的时侯,就是我通报给陈局长的。”那汉子看出了她的心思,忙给她吃一颗定心丸。
“好吧,那就请你给我带路吧。”翠娥此时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她将信将疑地跟在那汉子后面,可那汉子故意走得飞快,翠娥也就顾不上老太婆的乔装,快步跟紧着。
“局座,局座,我给您带来了一位贵客。”那汉子大大咧咧地走进局长大院,然后高声叫嚷道。这一叫不打紧,却把翠娥弄得有些无地自容。
陈局长从内室走了出来,一眼便瞅见眼前的这个女人。
“麻六,有你这样大呼小叫的么?”陈局长也有些紧张,连忙训斥那汉子,“以后,要注意,别这样大呼小叫,事先要通报,别没规没矩的。”
看得出来,这汉子的确与陈局长关系很亲密,换作别人,依陈局长的火爆脾气,在陈府这样没规没矩,轻则滚蛋,重则会丧命的。
实际上,麻六之所以这样放肆,他也摸清楚了陈局长的软肋和七寸子,陈局长因此也畏他三分。
“好啦,这里没你事了,麻六,你走吧!”
“好的,你们忙你们的,我在门口守卫着。”
“麻六,不要让其他人靠近我的内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陈局长吩咐着。
“局座请放心,我不会让一只苍蝇靠近的。”
“那辛苦你了,到时有赏!”
“那就谢谢局座!”
陈局长转过身来,对翠娥说:“你一路辛苦了,跟我来吧。”
“好呀!”翠娥回答得很爽朗,跟着陈局长进了内室。
翠娥摘下假发,扔在一个柜子上,陈局长打来了一盆清水,把一条毛巾扔在清水里搓了搓,拧干水,然后捧着毛巾来给翠娥洗脸。洗着洗着,四只手也渐渐地拧在一起,接着发生着上次同样的事。
“你们除掉了凌云寺的祸害,为什么迟迟不对大嘴凹的祸害动手?”翠娥在陈局长的耳边抱怨着。
“你呀,你,别太心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想想,大嘴凹里的是一群什么人?亡命之徒,你懂嘛,假如我们去跟那些人硬拼硬,岂不是两败俱伤,很不划算么?这事,还得从长计议,从事计议。”
“哦,我懂,你是一只老狐狸,老谋深算啦!”
“不老成一点,哪有我今天的局长宝座哟!再者,我要感谢你举荐了一位对党国有贡献的人。”
“你说的是坎四么?”
“正是!”
“那坎四呢?他现在在哪儿?我也想见见他。”
“那坎四,他是党国的功臣,我们都得感谢他。”陈局长狡黠地说,“不过,翠娥你想啊,他这人靠得住么?他今天可以背叛青面兽,说不定哪天,也可以背叛我们呢。所以呀……”
“所以你们把他怎么啦?”
“我们啦,已经打发他见阎王爷了!”
翠娥心头立刻一惊,心里不由自主地想着自己的命运:她早已背叛过结发丈夫大岩,背叛过青面兽,说不定将来还可能背叛现在与她耳鬓斯磨的陈某。但他们都是一些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说不定有一天,自己的下场,跟那坎四也一样。
“我该怎么办?”翠娥越想越害怕起来,“那都是我的虚荣心在作怪,如果我不爱慕虚荣,不贪图享乐,说不定我跟大岩,还是过着清贫但踏实的平淡生活呀,怎么会过着如此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呢?”
“翠娥,你在想什么事?”陈局长把手伸了过来,摸着她的脸颊问道。
“没,没什么,我去小解一下!”
“好吧,小解完后,再来跟我说说大嘴凹的事!”
“嗯!”翠娥急急忙忙上了茅房,她此时心乱如麻……
“局座,局座,大事不妙,夫人回来哪!”
“翠娥,你快,快走,把你带来的东西都拿上,从后门走。”
真是救星来了。翠娥此时,早也巴不得快点逃离这是非之地。她便急匆匆收拾了一下,仍乔装成老妪,从后门灰溜溜逃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