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大岩后,曼尘直奔李聚林的茅棚而来。靠近那茅棚时,他听到里面女人嘤嘤嘤的啼哭声,小女孩哇哇大哭声和一个男人的怒号声。曼尘在外面犹豫了良久,因为他对家里的那些事、尤其对女人的事茫然不知,进到屋面他不好面对男女之间的那些破事;不进去吧,屋里发生了什么情况又无法知晓,万一……,曼尘有点为难,他什么样的事都经历过,唯独在情感方面是一片白痴。他躲在茅棚前的一棵大树下抓耳挠腮,内心里猴急:他此次来的目的,是要借李聚林的篾货摊,以开篾匠匠工会的方式,组织本把地下党党员的联系会。
在树后纠结了好一会儿,曼尘终于鼓起勇气朝里面大喊起来:“聚林哥,聚林哥,你在家么?”
喊声过后,嘤嘤嘤的啼哭声止了,李聚林的怒号声止了,只有小女孩的哭声还在。
“在呢,在呢,是曼尘小师父么?”李聚林在茅棚里应着。义娥擦干了眼泪,把李聚林从地上扶了起来,把拐杖递到他的手里,然后边麻利地收拾碗筷边哄着菊儿别哭。菊儿乖巧地停住了哭声,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眼泪。
“是的,聚林哥!”曼尘用很谨慎的语气答道。
“曼尘师父,你怎么不进来呀?”
“那我进来了!”曼尘极为小心地走入茅棚,见李聚林手里拿着篾条正准备织篾货,但神态显得有些慌乱。
义娥也在埋着头,用扫帚扫着地,见到曼尘,头也不回地道了一句:“曼尘老弟,你来了。”
曼尘虽然知道这两口子有点不对劲,却不知怎么打破这种僵局。
“聚林,你跟曼尘老弟聊聊,我去烧点开水给你们喝。”义娥的开口说话,终于给李聚林找到了台阶下。李聚林理所当然来了个顺水推舟:“好呢,义娥,烧开水后,那壁上挂着的花生剥一点下开水。”
看着他们俩口开始互相搭腔说上话,曼尘的窘态终于被解除。
“聚林哥,我们想请你帮个忙。”曼尘扶着李聚林走出茅棚,来到一条小溪边,说道。
“曼尘小兄弟,对我还讲什么客气哟,你们的救命之恩,我李某这一世都还不完呢!”李聚林对那些救过他命、治好他伤的好心人,总是心存感激的。
“是这样的,不知你这儿是不是方便,我们要在你这儿办一个篾匠联合会,让篾匠的篾货能买个好价钱,不要让同行之间相互压价。”曼尘说。
“这很好呀,怎么是我帮你们呢,而是你们帮我呀。”李聚林很感激地说,“我的篾匠手艺,是你们教会我的,还要为我的篾货找销路,事事都为我考虑周全,使我这废人也有了安身立命的根本。”
“俗话说,行有行规,帮有帮规,可是极少数篾匠被官方商行收买,故意压低篾货价格,官商却从差价中赚取暴利。因此,我们要借用你的地方,召开一次山口周围的篾匠行会,共同抵制乱压低篾货价格的行为。”
“那好呀,还需要我做些什么事?”
“到时再跟你联系。时间定在下一次山口区赶集的日子。”
“好的,我随时欢迎你们来。”
“同时,你还要准备些篾货,摆在周围让大家瞧瞧。”曼尘吩咐道,“那赶集的前一日,我还会来做些准备工作的。”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曼尘扶着李聚林回到茅棚后,便匆匆消失在这暮色之中。
……
“刚才谢谢你呀!”李聚林回到屋里后,便对义娥这么说。义娥见到李聚林终于消气了,绽放出久违的灿烂笑容。
“义娥,曼尘到我们这里来,跟我说了一件事,需要你的配合!”李聚林接着把曼尘找他谈的事,详细告诉了义娥。
“那是好事,我全力支持。”义娥冲着李聚林一笑,“曼尘他们是好人,更是我们的恩人。”
“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李聚林瞅了瞅义娥,接着说,“刚才在你面前发那么大的无名火,实在是对不起你呀。”
“你说什么呢,你。”义娥娇嗔地说道,“我们是一家子,总不能让别人来看我们的笑话么?”
天已经黑了下来,菊儿累了一天,上床睡着了。义娥点上煤油灯,给李聚林准备好织篾货的场地。李聚林在昏暗的煤油灯光里,开始了他的工作,他的身后的影子,占据了大半个草棚的空间,而且黝黑黝黑的。篾条在李聚林的怀里欢快地来回跳跃,篾货宽度和长度一点点地增加着。
义娥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灯光在李聚林的脸颊上闪烁。
“义娥,你帮我一下,把那篾刀给我递过来。”若遇需要,偶尔也为他递一递材料、器具,之前发生的事,似乎早已烟消云散。
这本是多么般配的一家子,男的勤快,女的温柔,连天仙也会嫉妒。可可的那伙强盗,却害得李聚林落下终身残疾,生理的需求时刻拷问着他们各自的内心。
夜已深,夏夜的天空星光真是灿烂。星光下的山野,除了蛙声,其他的一切声响均已绝迹。茅棚里的灯光所占据的地盘被星光压缩,只有昏暗的那么一个小点。屋子里的两个人,此时仍无一点倦意,他们在编织着篾货,同时也在编织着有点漂渺的梦。
“娘,我要尿尿。”睡得早早的菊儿被尿憋醒,在床上叫喊着。
“你自己起来尿尿吧!”义娥正在把李聚林织的篾货上的篾一行行地用篾刀的背扎紧,使得篾条紧凑起来。
“没有灯,我看不见。”
“噢,我就来。”义娥放下东西,起身提起煤油灯,“聚林,你歇一歇吧!”
“好的,”李聚林放下手中的活,顺便伸了一个懒腰。
等菊儿尿完尿,重新上床睡下,义娥提着煤油灯回来,此时鸡埘里公鸡开始喔喔喔地打鸣起来。
“要不,今天就算了,睡觉吧。”
“过几天就要在山口赶集了,曼尘他要多准备一些篾货,我怕时间来不及,再织一会吧。”
“好的,”义娥把煤油灯放归原处。在依旧昏暗的灯光下,两个人又继续开始各个的活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