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有个性,这才是我青面兽心目中的英雄。”青面兽的脸部表情转阴为晴,“我青面兽很少佩服个谁,你算是我佩服的人之一。你跟我弟树洞一样,侠义忠厚,不畏强暴,有勇有谋。”
“能获得青面兽的夸奖,我郑某不胜荣幸。”郑欣见青面兽心里的坚冰已融化,脸上也露出喜悦的神色。
“我青面兽前天认了个兄弟鄢建春,今天想再认个兄弟郑英雄,不知郑英雄是否肯赏脸?”
“我郑某求之不得。青面兽你不知可否把你那兄弟介绍给我认识?”
“那当然可以,建春老弟,见见这位郑英雄吧。”
在青面兽旁边的鄢建春一直在观察着郑欣这个人,心里对这位共产党的负责人产生了一种敬仰。
鄢建春从青面兽一侧快步走了过来,伸出手与郑欣握手。
“很高兴见了建春兄弟。”郑欣高兴地说。
“我也很高兴再次见到郑英雄。”鄢建春乐不可支。
“建春兄弟,难道我们以前见过面?”郑欣十分疑惑。
“是的,在那个山谷口,我见过你。你沉着冷静地指挥着狙击李想、翠娥以及众叛匪,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噢,你说的那次呀。那次狙击战我们也经验不足,险些全军覆没,幸亏大嘴口的援兵及时赶到。只可惜让那两个罪魅祸首跑了。”郑欣很是惋惜地说。
“郑英雄乃真英雄,我等十分钦佩。”鄢建春的话出自肺腑。
“建春兄弟也是识时务的英雄,我郑某也相当钦佩。”
“哪里,哪里?我鄢某只是混了那么多年,一直糊里糊涂地,没有个自己的主见,也无法按照自己的本心来做事。”
“建春兄弟呀,听说你是人才,是人才就得大显身手呀。”
“我不是什么人才,除了在这乱世中混口饭吃,没有什么本事。”
“你过谦了。若你不嫌弃郑某,你是否愿意跟着我干?”
鄢建春顾盼了一下青面兽和树洞,说道:“我,我得想想。”
郑欣从鄢建春的眼神里看出了他的顾虑,看来他现在提出这要求来还是有些唐突。这也怪不了他,他们的工作的确迫切需要像鄢建春这样懂技术的通迅人才。
“那好吧,我静候佳音。”郑欣说道。
鄢建春根据多年的特工经验,心里明白,郑欣与树洞一样都是共产党的地下党员,也更明白他们所从事的工作是为了让穷苦人过上好日子,内心深处是多么希望能有一个弃暗投明的机会,但他的顾虑并不是来自于青面兽,而是他过去的一些经历。如果过去的经历一旦被共产党人挖了出来,他们是否还能像现在这样与自己称兄道弟么?
那是抗战胜利后不久的事。作为蓝衣社,在抗日战争时期的主要任务是惩处汉奸卖国贼,为抗日军队提供情报服务。但抗战胜利后,蓝衣社把枪口对准了共产党,集中精力清除渗透到国民党党政军的共产党特工。他当时也是邀功心切,把渗透到滨城一所高级师范学校以教师身份作掩护的女共产党员丁岚、李诺美抓了起来,并在她们的住处缴获了一些地下党组织的机要文件。他把人和文件一并上交给了他的上司李想。那些共产党员在李想的魔掌中受尽了非人的折磨:李想命令下属把一根根竹针插入她们的手指缝中,却钻心的疼痛并没有让他们得到他们所想得的一丁点儿收获,更是激发出她们对国民党的无比仇恨。李想羞恼成怒,命令手下用烧得通红的铁板往她们的脸上烙,通红的铁板在她们脸上发出咝咝咝咝的声响,皮肉被烧焦的臭味随着一股股浓烟弥漫在整个审讯室。丁岚、李诺美一次又一次地昏瘚过去,李想令人用冷水把她们浇醒。她们醒来后,并没有呻呤,而是用愤怒的眼神注视着这些恶魔。
鄢建春从她们身上看到了共产党员的坚强意志,同时对李想他们的残暴很是有反感,并对他们的暴行表示过严重不满。
从此,他们尽量不让他参与所谓的清共行动,也处处排挤他,甚至有好几次想让他消失。不过,他们时不时会遇到技术性的难题时,他们没有人能够解决,此时才想到还有鄢建春的存在。
此次,李想再想邀功,主动请缨到安化这样一个偏僻的地方来建立一个与共产党地下组织相抗衡的阜鹰站,把鄢建春也带来主要也是相中了他的技术性特长。
鄢建春一想到丁岚、李诺美她们这些原本青春靓丽的共产党员,在这群恶魔面前凋谢,他的心里都如坐针毡。
现在,有这么一群共产党人,与自己坦诚相待,他的心里十分忐忑不安。
“我现在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鄢建春陷入了痛苦的挣扎之中。
“我无论如何也要拿下鄢建春。”求才若渴的郑欣也在思考着。
“郑英雄,我已叫人准备了酒菜,咱们到聚义堂喝一杯。”青面兽打断了鄢建春和郑欣各自的思索。
“嗯,好啊,好啊。”郑欣从沉思中豁地醒过来。
郑欣来到聚义堂,聚义堂虽地方不算太宽敞,摆设却十分的讲究,座位的装饰显示着它的主人在大嘴凹的地位。
“郑英雄,这里请。”青面兽指着一张围着虎皮的大椅道。郑欣看到围着虎皮的大椅共三张,正中的一张大椅靠背刻双龙戏珠的纹身图案,其他两张只有一条单龙。
“这几日我大嘴凹可谓喜事连连。”青面兽满脸红光地坐在中位,“弟弟,今天你的座位让给郑英雄,你坐在郑英雄旁边的那张平椅上,建春兄弟坐在与郑英雄对面的大椅上。”
“看来我二当家的位置不保了!”树洞装出很不乐意的样子。
“就这一次,郑英雄是客人,客人优先。”青面兽瞟了树洞一眼,“我看你平时这么大度,今日怎么这么小量?”
“客不与主人争板凳,还是我坐平椅吧。”郑欣知道树洞是故意演戏,便也装作一副知趣的样子。
“树洞兄弟,你来坐我这儿,我去坐那平椅。”鄢建春不知树洞是计,连忙从那大椅上站了起来,坐到郑欣旁边的平椅上,树洞也不推让,径直坐到了鄢建春原来的大椅上。
青面兽苦笑着摇了摇头。
“上酒菜。”青面兽对旁边站立侍候的喽啰道。
一道道菜次第递了过来,一碗碗水酒也依次上了桌。
“各位,我大嘴凹今日逢郑大英雄相助,逢凶化吉,这碗酒,我先方叹郑大英雄。”
“今逢大当家盛情款待,我郑某荣幸至极。好,这酒我干了!”郑欣把碗中酒一干而尽。
“好,干。”青面兽也一干而尽。
“列位,我郑某在此借花献佛,敬大家一杯。”
“好,好,干,干。”在座各位纷纷举起手中碗,各自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我郑某有伤在身,不宜过量饮酒,各位请自便。”郑欣把酒碗倒扣在桌子上。
“好,郑大英雄请便。”青面兽道,“上次我喝了个烂醉,闹出事端来,今天,我们就到此为止。”
“到此为止,到此为止。”下面众人附和道。
树洞本想乘着其他人尽兴饮酒之机,让郑欣与鄢建春有一个近距离接触的机会,才闹出了争座位的那么一剧,怎料这酒宴就这么草草收了场。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酒宴将散,青面兽起身为郑欣送行。鄢建春、树洞也随即起身。郑欣拱拱手,让大家止步。
“郑英雄,就让建春与树洞送你到寨门口吧。”
“好呀。”郑欣求之不得。
三人一同走在路上,郑欣想跟鄢建春单独聊聊,便用眼色暗示着树洞。
“建春兄弟,我内急,你好好陪陪郑英雄。”说着,他捂着肚子,口中发生痛苦的呻吟声。
“树洞兄弟,你要是不舒服,我们一起去请贵叔他们看看。”
“不用了,我是内急,去解一下大手就没事了。”
“那你去吧。”
树洞捧着肚子,一蹓小跑跑开了。
“建春兄弟,不瞒你说,我也看出你清楚我的身份,包括树洞的身份。我之所以答应青面兽来寨中,主要是因为你,你是我党所急需的人才,希望你能为我党所用。”
“可是我,我。”
“建春兄弟,你是不是有什么顾虑呀?”
“没,没什么。”鄢建春吞吞吐吐的样子,看在郑欣眼里,像一把钢刀扎在自己的心坎上。
“建春兄弟,我是诚心诚意地想让你帮帮我们,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说。”
“我哪能有什么要求呀,承蒙你们不嫌弃,我就知足了。”
“那就够了,我跟树洞说说,让你马上跟我去。”
“只是,只是。……”鄢建春还是犹豫不决。
“青面兽那边么?我会好好跟他沟通沟通的。应该没事。”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我,我逮捕过多名共产党员,做了一些对不住你们共产党的事。”
“原来如此哟,难怪他对我们心存芥蒂,”郑欣这才拨云见日。
“你一定听说过傅作义将军么?”
“他是一个大人物,北平和平起义的一大功臣。”
“你还知道蛮多的。我们共产党人,向来对诚心投入人民怀抱的人是宽大怀怀的,只要你真心真意为我们做事,历史的问题我们会网开一面。”
“真的么?那我就放心了。”鄢建春终于如释重负。
“那好,我代表党组织欢迎建春兄弟。”郑欣笑逐颜开。
“我说嘛,建春兄弟一定会被郑书记的诚心所感动的。”树洞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把鄢建春吓了个够呛的。
“你呀你。”鄢建春抚了抚胸口,娇嗔道。
“那我送二位出寨。”树洞道。
“树洞,凡风同志,这次你立了大功,我会向你请功的。”
“不必吧,都是为党工作。”
“这就是共产党人的心襟,他们一心只为党的事业着想,只为人民和国家利益着想,而不像国民党里面的人,整天想着自己的名和利,把党国利益踩在脚底。”鄢建春心潮澎湃。
“那好吧,请树洞送我们出寨,并向青面兽道明建春兄弟这个人,我郑某借走了。”
“好的,好的,你们快走吧。免得节外生枝。”树洞道。
“忘了告诉你,那批设备早已到了我们游击队驻地,你尽管放心。”
“那太好了,我们山口电台,马上会成立了。”树洞脸上扬溢着幸福的微笑。
郑欣带着鄢建春,迈着轻快的步子,朝凌云寺废墟旁边的游击队驻地走去。
“到了,到了”郑欣指着前面一排低矮的茅棚说道。
“就这儿?”鄢建春满腹狐疑。
“是的,就是这儿。”郑欣点头笑道,“要不是这儿,你想会是哪儿?”
“我想像的游击队驻地,起码是砖瓦屋子罢。”
“这些房子都是我们自己搭建的,别看这些茅棚,冬暖夏凉,住着还是蛮舒服的。”郑欣一脸自豪的神色。
鄢建春加快了脚步,就往一个茅棚里钻。
“站住,”一个山农打扮的汉子拦住了他。
“噢,这是我请来的贵客,让他进去。”
“郑书记回来了。”
“要不然呢,我在大嘴凹入赘不成?可那里全是光棍,入不了赘。”郑欣打趣道。
“我们才舍不得你去入赘呢。姚勋他们已带回了一大堆的东西,正等着你来处理呢。”
“好,正好我们有事做了。”郑欣对鄢建春说。
“你们这些人,怎么这么随便?”鄢建春不解地说。
“我们不分彼此,不讲客套。”郑欣说,“凡是在这里的人,都只称同志。”
“可我们那儿,”鄢建春句一出口,又觉得现在已脱离了那些人,还称“我们”有点不妥,便又把话收了回来,“不,国民党那儿,就又一样了,等级森严,对长官必须毕恭毕敬。”
“是吗?这里的人都一样,工作只有岗位不同,没有等级尊卑之别。每个人都不去依附谁,没有人身依附关系。尽管生活条件比较艰苦,但人人都很愉快。”
“这真是两重天啦。”
“不久的将来,就是一重天哟。国民党反动派是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几日了。”郑欣满怀的信心,深深感染着鄢建春。
“建春兄弟,不,现在我们应该称你建春同志,欢迎你加入我们的队伍,一同迎接暂新的明天。”郑欣爽朗地伸出手来,把鄢建春的手握住。
“你称我什么?”鄢建春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
“建春同志,我们一同努力!”
“一同努力!”鄢建春一种获得新生的感觉,随着自己的血液流遍全身。
“走,到里面去看看你们给我们送来的那些宝贝。”郑欣招手致意。
鄢建春随同郑欣走入那茅棚里面。两张根本谈不上精致却很坚实的书桌,并排放在靠窗户的墙面,桌子下整齐地摆放着四条长条凳。书桌的上首靠墙有一高一矮的书柜。书柜上边一面鲜红印有黄色锤头镰刀的党旗煜煜生辉。
“这就是你的办公室。”
“对,又不对,这是我的办公室兼卧室。”郑欣掀开靠近书桌的一道草帘,映入鄢建春眼帘的是一张木床,分上下两层,上头摆放着许多物品,如草帽,头巾等,下面则是一张叠成豆腐块的被子。木床一侧放着一个洗面架,什么脸盆、脚盆都摆在洗面架的底层,洗面架顶部晾着一长一短的毛巾。
“外面是会议室,公家用的,里面才是我的专属空间。”郑欣介绍说。
“这,这怎么可能呢?一个堂堂的长官,就住在这么一个地方,也太寒酸了吧。”
“这有什么寒酸的,我们有个落脚处就行。”郑欣笑着说,“这些家什,都是游击队的同志凭自己的手艺做成的,虽然不是高档,却很实用。我们游击队的同志,个个都是干活的好把式,他们有的是农民,在家种地养活一家老小;有的是樵夫,靠卖柴解决一家子的生计;有的是挑脚工,靠肩膀和脚板解决一家子的温饱。”
鄢建春听着郑欣的这番话,不免又是一阵思索:这些人,为什么有一股魔力,为着共产党拼命?要是国民党有这么一批为其拼命的穷苦大众,何来招致如此兵败如山倒?
“报告!”
“进来!”
“曼尘同志,你怎么来了?”郑欣从自己的卧室出来,“你来到正好,这是建春同志,他初来乍到,你负责安排他一个住处,要上等的。”
“是,郑书记。”曼尘上下打量着鄢建春,弄得鄢建春浑身都不自在。
“这是我们通讯处的一名技术员同志鄢建春,专门负责我们站的通讯工作。那批设备由他指导我们使用。”
“建春同志,你好。”曼尘伸出手来与鄢建春握手,“欢迎,欢迎!”
曼尘把郑欣拉到一边,说道:“熊教授飞鸽传书,你看!”
“欣速返,事急!欣之事,由尘代,勋佐之。”
“县委有什么紧急之事,非要我如此之急?”郑欣低声咕咕道,“山口通讯站还没建好呢。”
“那我也不清楚。你尽管去吧,通讯站的事,交给我好啦!”
“建春同志,”郑欣来到鄢建春身边,握住他的手道,“我有急事去办,请你协助曼尘同志工作,好么?”
“好的,你放心去吧。”鄢建春紧握着郑欣的手,有几分不舍:他与郑欣刚认识不过一天,那么快就要告别。
“好兄弟,我会回来看你的。”郑欣也有几分依依不舍。
“曼尘同志,那我准备一下,马上出发。”郑欣说:“姚勋同志你代我向他说明一下。”
郑欣回到卧室,在里里准备一会,便走向出来。
“这是谁?”鄢建春惊悚地问道。
“我,郑欣。”
“真是的,你的易容术也太专业了吗?一会儿功夫,就把我这个从事过特工的人都糊弄了。”鄢建春称奇道。
“这只是表面功夫,乔装打扮一下而已。”郑欣说,“建春同志,曼尘同志,我走了。”
鄢建春、曼尘送走了郑欣,开始了那些设备的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