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张家祠堂出来的人,成群结队的,他们呼着口号,打着各式各样的条幅,群情激愤地往县城方向奔去。中途不断有人涌入这一股人流,逐步汇成潮水一般。
县长公署里,县长助理、秘书们正忙碌着接听着各种电话,也按县长的指令拨打着通往各处的电话。县长急得有如上了热锅的蚂蚁,在办公室里气急败坏地团团转着。
县城东西南北各门,都相应增派了大量的岗哨,肩上扛着道道的警察、臂上缠着袖章的团防局、民团队的队员,都荷枪实弹,如临大敌。城门外,扯着横幅,喊着口号的人聚得越来越多,个个磨拳擦掌,慷慨激昂,与城门外的那些哨兵形成对峙,而且不断朝门如洪流般涌去。
“我们要见县长!”
“严惩枪杀僧侣的凶手!”
“保护寺院庵堂!”
“保护平民百姓的生命安全!”
……
愤怒的火焰到处都被点燃,守在城门口的警察和兵丁,个个都焦头烂额,疲于应付。
县城东西南北城门都顶不住了,请愿和抗议的人,如蚂蚁一般密密麻麻。县长不停地用电话联系着守在城门口的各个站点。
“报告县长大人,城内各处的传单如雪片一样满天飞,县城疑有共匪游击队活动的迹象。”
“县长大人,有一群身份不明的人,正朝县署冲过来。”
“县长大人,县高等小学师生正聚集队伍,往县署方向过来。”
“县长大人,县商业联合会的商人也正向这个方向赶来!”
……
“你们,一群饭桶,废物!”县长暴跳如雷。
“接通二十五团团部电话,我亲自给团座打电话,请他们派兵来保护县署。”
二十五团是正规军,驻守在县城西北角。
“县长大人,团座电话打通了。”
“喂,王团座,我是李县长,现在县署遭暴匪包围、袭扰,请您速派兵来保护。”
“噢,李县长,失敬,失敬。不过,我部刚接到省主席电话,不要参与安化民众的请愿活动。我们只能依令而行啊,李县长!”
“王团座,您不能见死不救呀!”
电话那头出现一阵忙音,显然对方已挂断了电话,李县长抓住话筒,“喂,喂,喂,……”,许久仍没有对方的回话,才悻悻地放下话筒,瘫坐在藤椅上。
“县长大人,省主席办公室打来了电话。”
李县长像弹簧从藤椅上弹了起来,几步并作一步,似乎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安化县长李笑俑么?”
“是,是,在下正是。”
“你们县出现枪杀僧侣,烧毁寺院的事,是怎么回事?”
“没,没有的事呀!”
“没,没有的事!可是,你们安化僧侣联名请愿团,已在省府递交了联名请愿状,请愿状上有你县各地僧侣及民众的血书签名,你还在抵赖!”
“那,那是,那是手下团防局局长,私自,私自闯出的事,不关本县长的事!”
“你,说得轻巧。现在,党国正值生死攸关时刻,你倒好,还在下面滋事!”
此时,李县长内心如兔在捣,额头上豆粒大小的汗珠直往外冒。
“奉程主席口谕,命你速缉拿凶手法办,不得有误!”
“是,是,是,在下马上照办!”李县长从口袋里掏出一条绣花手绢,揩掉额头上的汗珠,愕然立在电话机旁良久。
“县长大人,古语有云'借刀杀人,借尸还魂’,现在的形势,您不必自己死扛着,可以找个替罪羊,替死鬼。”县长旁边的一个秘书道。县长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
“马上,马上打电话给陈局长,让他速来县长办公署,同时,马上安排人手,把各路请愿人员放入县署,不得有误!”
陈局长带着一两团防局的兵丁,急匆匆地赶到县长公署,上气不接下气地赶到县长办公署。此时,各路请愿人员,也先后从不同方位赶到县署前面的一块空地上,口号声此起彼伏,横幅条幅随着人头攒动,把县署变成了一个沸腾的海洋。
李县长紧盯着把头深埋在风衣里的陈局长,一反常态地怒斥道:“陈陆,都是你干的好事!什么叫众怒难犯,你知道么?现在,这事巳捅到省府,程主席勒令我等尽快捉拿凶手法办,你看着办吧。”
“县长大人,现在的局势均由剿匪队队长聂摄所为,我派他去凌云寺去缉拿共匪及其同党,并不是要他去杀人放火啊!”
“陈陆呀,聂摄是你的得力干将,但你看这势态,你我都无法应对。此时,必须有人出来顶罪,才能平息众怒,也好向省府程主席交代。”李县长仍然吼道。
“是,是,是,县长大人,我这就把那姓聂的带来。”
“要快,否则,一旦局势失控,你我都无法交代。”
陈局长雷急火急地离开县长公署,带着一群手下兵丁,奔东门城口去。这是他有意派聂摄把守东门,这里一者进城请愿的人不如北门多,而且可以避免被北面山口方向来的僧侣等人撞上。
“聂队,李县长有要事与你商量,麻烦你跟我去一趟。”
“今天陈局长怎么待我这么客气?这不是他的一惯作风。”聂摄这样想着。但他毕竟是个头脑极为简单的人,没有再去细想。
“聂队,李县长说你对剿除共匪有很大功劳,今天特地在县长公署召开剿匪庆功大会。”
“那好,我马上就去。”聂摄有些亢奋,兴冲冲地整了整衣服,拍了拍腰间的手枪,叫上几个兵丁,就往县署赶。
“聂队,这不是去抓共匪执行任务,其他兵丁就不要去了吧!”
”好,听局座的,其他人在原地待命,等侯我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