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县城通往山口的古道上,有两个胳膊扎着绷带的伤者,不紧不慢地走着。他们似乎没有心情看一路的山水,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假钞风波,使得他们心急如焚。这次他们山口之行的动机,就是奔着探寻假钞的源头。
树洞的胳膊就是为了不让青面兽斩断那根线索而受伤的。若是没有他这一拼命的举动,那名陌生男子就成了刀下鬼,因此,尽管自己受了重伤,树洞还是有一个小确幸。
树洞的思绪早已飞回了大嘴凹。当时,大嘴凹的翠娥,就是从陌生男子一伙那里获得一批假银元来蒙蔽大嘴凹的那些匪盗的。那些匪盗长期生活在男性群中,畸形的性渴望被翠娥所利用,一个又一次地落入她设下的圈套,从而被她牵着鼻子走,有的甚至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和树洞一同走的那个人就是郑欣,他是狙击叛匪时负伤的。
“郑书记,假钞案我有些眉目,但要想弄个水落石出,还得回大嘴凹去盘问那名陌生男子。”
“嗯,地下党组织早就注意到了那群人,只不过对他们的这一手根本就没有提防。”郑欣道,“他们这一手可谓是狗急跳墙,想通过假钞扰乱整个社会经济,从而来个混水摸鱼,达到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
“确实是这样,国民党反动政府不仅对假钞案放纵不管,而且从中鱼肉百姓,利用假钞事件敲老百姓的竹竿,弄得老百姓整天提心吊胆不说,还残忍地敲诈勒索老百姓,搞得人人自危。”
他们一边走,一边议论着假钞事件。
“凡风同志,大嘴凹你最熟悉不过了,假钞事件的始末,由你负责调查清楚,必要的时侯,请复尘、老志争以协助。但你必须注意,切莫打草惊蛇,引起大嘴凹及外界不必要的恐慌。”郑欣嘱托道,“现在这个关节点上,你一定要讲究策略,不可一招不填,让本来就由已这件事弄得人心惶惶的局面,出现令人意想不到的乱子。”
“是,郑书记,你尽管放心。”树洞胸有成竹地说。
二人在交谈中不知不觉地就到了山口通往大嘴凹的岔路口。树洞往右转入大嘴凹,郑欣依旧径直沿古道走。两人依依惜别。
“二当家回来了,二当家回来了。”大嘴凹寨门的城楼上有人看到了树洞,欢呼雀跃起来。
“还不快开寨门。”
“是。”
寨门徐徐被打开。
“二当家大仁大义,不愧为我们的主心骨。”寨墙上一名守卫说。
“小心,饭不能乱吃,话不能乱说。别让这话传到大当家耳朵里。”另一名守卫劝道。
“传到大当家耳朵里我也要这么说,我是实话实说,当着大当家也会这么说。”那名守卫语气坚定。
“说得好!”
两名守卫不约而同地掉转了头,正好与青面兽的目光撞了个中。
“快人快语,我就是喜欢。阿岩,你说得对,二当家大仁大义,我青面兽不及他万一。大嘴凹的未来,要靠二当家来掌门,你们说怎么样?”
“大当家,二当家到了。”阿岩道。
“我知道,我早就望见他啦,可我有些不好意思面对他呀。”
“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知道你的心思,过去的事,我们暂时都不要管它。”
“弟弟呀,哥差点要了你的命,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恨你哥?可我还是无法原谅我自己。”
“二当家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阿岩欢喜道。
“对,必有后福!”其余人等附和道。
“弟兄们,今日二当家归来,大家都可痛饮三杯。”青面兽拍了拍树洞的肩膀,爽朗地说道。
“不可,不可。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大家还是各守其位。”树洞摆了摆那只没有受伤的手道,“我们还是先去看看其他受伤的人吧。”
“二当家真乃菩萨心肠,自己的伤都没有痊愈,就记挂着其他人。”阿岩道。
“人家也是娘肚子里生出来的人,若不是受人蛊惑,怎么会背叛大嘴凹?”树洞感慨道。
“是啊,他们也是人。尽管他们犯过错,受了伤也应该得到救治。”
青面兽此时的脸一会儿血红一会儿白。他清楚这些人都被他派人送回了他们原来的住地后,再也没有去管过他们的死活。
“上次受伤的共有9个人,伤势怎么样,我想去看一看。”
“报告二当家,那9个人中前天死了一个,那个人死的样子很难看,背底、阴处及伤口都长满了蛆,没人敢靠近,还是那贵叔,用一张破席裹着拖走的。蛆掉了一路。”
“唉,造孽啊,造孽。”树洞深深叹了口气,“人心都是肉长的,万一这样的事碰在了自己的兄弟姐妹身上,我们都会十分难过的。”
所有的人,都低下头。青面兽望着树洞一言不发,眼里显然含着泪花。
“大嘴凹的各位弟兄,都是娘十月怀胎所生,不应分谁的命贵谁的命贱,我们都要尊重每一位弟兄。”树洞满含深情地说。
“二当家说得对。”
“那生蛆死去的人如果是我,那……”
“弟弟啊,你别说了,别说了。你离开的这些天,我满脑子想的事就是你啊。我梦见你躺在床上无法动弹,一条条蛆从你的身体里冒出来,在被褥里乱钻,我的心里好怕,好怕!”青面兽眼泪婆娑。
“我们去看看其他受伤的人吧。”树洞迫不及待。
“大家一起去。”青面兽擦了擦眼泪说道。
青面兽在前面,树洞在后面跟着,沿着一条长满朵草的小路,来到一个凌崖而搭的茅棚旁。茅棚顶上的茅草,已破了好几个洞,好像是猛兽张着血口。
“麻子,麻子!”青面兽在茅棚外对里面叫嚷着。
“嗯!谁呀?”里面传出一阵低沉的回音。
“我,青——”青面兽刚想张口,树洞便嘘地一声打断了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