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洞鄢建春他们再已无心喝酒,匆匆收拾了碗筷,掩好门,飞快地往洢水河畔跑去。
“咦,那跑着的两个人中,有树洞呢!”
“快,快给我拦住。不要伤害到他”青面兽叫嚷道。
“嚇嚇,还是我的计策要管事喽。”贵叔在一边笑逐颜开。
“你怎么就知道树洞一定在大岩那里?”青面兽一脸疑惑。
“我知道你青面兽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你想,依大岩的为人,倘若知道树洞有危险,还能在屋里悠哉悠哉地烤鱼?他一定比任何人还急呀。你们见到大岩后,却被大岩给蒙骗了,大岩一定知道树洞的下落,所以才不慌不忙地做着他的事。你看,大岩这人,一听到别人有危险,不就……”
“就你这鬼聪明,把我们都给蒙骗了。”青面兽见贵叔已把树洞他们哄骗出来,知道树洞还很安全,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树洞,你别跑呀。”青面兽声如洪钟。
“救人要紧!”树洞大声回答道。
“救什么人,没人落水呀!”青面兽放开喉咙道,“那是引蛇出洞的把戏。”
“上当了。”树洞站定,鄢建春也跟着立定。
青面兽疾步走了过去,他后面跟着的一群人也蜂拥而至。
“你真是好雅兴,这个时候还能躲在大岩家喝酒。”青面兽一上前,便闻到了他和鄢建春一身的酒味,便噼里啪啦地嗔怪道,“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么?万一你出了什么差池,我该怎样向死去了二十多年的父母交待么?你呀你,真是让我不省心!”
“哥,真是对不住了。”树洞满脸堆笑地说道。
“你说得轻巧,昨天一夜到现在,你都跑到哪儿去了?真是急死我了。”
“我哪儿也没去呀,就在我老爸那儿歇着。”树洞说道,“要么,你问问鄢建春。”
“鬼才相信你们的话呢,你到底去了哪儿?”青面兽厉声问道。
“说了你也不相信。”树洞道。
“其他事我绝对相信你,但这件事,你必须给我一个说法。你又不是一个三岁小孩子,怎么就不让我省心。”
鄢建春站在那儿,默不作声。
“你不说是么,那现在跟我回去,没有我的允许,你哪儿也不许去!”青面兽把脸板得铁青。“还有你这个奸细,还是去坐你的水牢吧。”
“哥,这绝对不行,绝对不行。要去坐水牢,还是让我去。”
“嚇,你还跟这个奸细连裆共裤了?你真长本事了?这事由不得你任性了。来人,把这个奸细给我绑了,带回去。”青面兽大怒道。
“哥,你这不是逼我吗?你又要一回我的命是不是?”树洞也急了。
“大当家,你可别把树洞给逼急了,要是逼急了,他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的。”贵叔见两兄弟现在是钉子碰上铁——硬碰硬,得帮他们各个找个台阶下。
鄢建春见树洞拼命也要保自己,不由得不心生感激,认定树洞这个兄弟了。
“大当家,我是奸细的确不假。但是树洞对我一片真诚,非常让我感动。人心都是肉长的。若是不伤你们兄弟的和气,大当家怎么处置我,我都无怨无悔。”
“闭嘴,哪有你说话的份?”青面兽大怒道,“我青面兽平生最恨的就是叛徒,奸细。”
“大当家,我看还是先把他们带回去,各自安排一个住处,派人看管好,免得再生出什么事端来。”贵叔出来圆场道。
“闭了你的乌鸦嘴,你这老东西,出什么骚主意?”
“好,好,好,我不管你们的事,算我多嘴,多嘴。”贵叔扇了自己耳光,“我这老骨头贱,贱。”
“贵叔,你别这样。”树洞心疼道。
“树洞呀,你也别怪我把你们从大岩家引诱出来,都怪我有眼无珠,认错了青面兽这个人,这个铁石心肠的魔头?”贵叔白眼了一下青面兽。
“老东西,你在说谁铁石心肠了,你?要是我对自己的弟弟都铁石心肠,不见他,又会这么着急吗?我。”
“咦,有解了,青面兽上套了。”贵叔想道,对树洞暗中做了个鬼脸。
“青面兽,说你六亲不认,铁石心肠,你还不承认是么?”
“老东西,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我六亲不认,铁石心肠,今天,你若不能说出个所以然来,我撕了你的臭嘴。”
“那好吧,我就说,青面兽,你听:是谁从刀下救下你说的这个奸细而自己险些丢了命?”
“树洞呀,怎么啦?”青面兽疑惑地回答道。
“救过自己命的人,会害自己的救命恩人么?”
“一般不会,除非他不是人。”青面兽接着回答道,“就像你救过我一回,我就不会害你。”
“这就对喽。可是你不把别人当人看喽。你把别人投进水牢,差点第二次要了别人的命哟,又是谁出来救了这个人?”
“仍然是树洞,又怎么啦?”
“树洞连续两次救了那个人的命,那个人还会害树洞么?”
“按理,应该不会。”
“可是,你把别人看看死死的,别人想到外面去透透气,你却大惊小怪,派这么大的阵仗去找人,人家不跑不躲才怪呢。”
“是这么个理儿。可是我们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处,他们怎么不自己走出来呀?”
“你呀你,我说你铁石心肠,就在这里。现在看看,你不是要把他救过两次的人,又要投进那要人命的水牢里么?树洞怎能不跟你急呀!”
“是这个理。”青面兽恍然大悟,“你这个贵叔,像说绕口令,绕来绕去,真是这个理儿。把那个、那个奸细,不,那个人松开绑。”
……
此时,大岩到河边转了一大圈,并不见有翻船的迹象。
“糟了,上当了!”大岩雷急火燎地往回赶,赶回家中发现屋内空无一人,只好破门而出,四处寻找起树洞。
“一定是大嘴凹的人使的计,我往大嘴凹那边看看”大岩心里想着,匆匆朝大嘴凹方向疾奔而去。
远远地,看见一群人影,不紧不慢地在古道上走着。
“树洞,树洞,老爸来了。”大岩破喉喊道。
“好像是我老爸喊我。”树洞正和青面兽齐排走在古道上,隐约听见大岩在后面喊自己。
“来得好,我正好要请大岩到大嘴凹去痛饮一番。”
大家都在原地等着。
“老爸,我在这儿呢。”树洞朝极力奔跑着的大岩挥着手,喊道。
“老爸,您别急呀。”鄢建春也挥舞着手,跟着说。
“你管大岩叫什么?”青面兽似乎没有听清鄢建春的话,其他人也一阵错愕。
“老爸呀,有什么问题么?”鄢建春很是自豪很是激动地说。
“我没听错嘛,大岩有两个儿子?”
“哥,你没听错,鄢建春与我结拜为兄弟,我爸就是他爸。”树洞也很兴奋地说。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你又多出了一个兄弟,那我这当哥的,怎么还蒙在鼓里,你这个弟弟也不厚道了吗?”
“你,你只管发脾气,怎么还有时间顾及其他事哟。”贵叔在旁边搭腔道。
“也是,也是。”青面兽一脸的羞愧,“好好好,今天晚上,我在聚义堂为树洞的兄弟设宴洗尘。”
鄢建春与树洞相视而笑。
大岩气喘吁吁地赶到。青面兽抢先迎了上去,一把拉住了大岩道:“你收了个儿子,怎么还藏着掖着,不让我青面兽知道,这么说来,你也是我的长辈,别那么见外。”
大岩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明白了怎么一回事。
“你那么兴师动众,我担心你……”
“担心我什么,担心我吃了我自己的弟弟?”
“那倒未必,只是担心一时在气头上,会做出对树洞和他的兄弟不利的事。你的脾气,我知道的。”大岩爽朗地笑道。
“今天晚上,我请你一起到大嘴凹聚义堂一聚,不知你肯不肯赏光。”
“那,那是自然。不过,我那儿有一坛陈年的甲酒和一些新烤的河鱼,我去取来同大家一起享用。”大岩满心欢喜地说。
“那求之不得呀,要不要我派人一起去同你一起去取呀。”
“好的,那就请我的儿子鄢建春一起去吧。”
“大岩,你怎么喜新厌旧呀?”贵叔在一边打趣道。
“那倒不是,树洞胳膊有伤,提东西不太方便。”大岩笑了笑,“把我引开,然后让树洞他们自投罗网的,想必就是你啰。”
“你怎么要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呀?”贵叔辩解道,“你看我头上长着癞子啦?!”
“我一看见你这鬼精灵的,只有你才出得这么个鬼主意。”
“说得不错,正是他。”青面兽接过话茬来说道,“要不是贵叔,我怎么能这么快见到我的弟弟呀,要不是他,我险些又做了一件对不起大家的错事呢。”
“好了,好了,大家别只顾着说话,回大嘴凹去。”贵叔道。
“好,大家先回去吧。”青面兽此时才觉得已累得不行,和大伙儿一同赶回了大嘴凹,大岩和鄢建春回大岩住处取东西。
……
入夜,大嘴凹聚义堂内,灯火通明,人影绰绰。青面兽让大岩端坐正位,左侧为树洞、鄢建春,右侧青面兽自己、贵叔,其他各位小头目,复尘、老志等散坐于其他位置。
“各位,今天是个大喜日子,大岩又收了义子鄢建春,树洞又多了个兄弟,树洞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因此,特在聚义堂设宴庆贺。我和鄢建春今日在此化敌为友,结为金兰。大岩虽只比我大五岁,但他是我弟的养父,所以亦是我的义父,从今往后,大岩便是大嘴凹所有兄弟的义父,谁敢对大岩不敬,我青面兽一定敲掉他的脑壳。”
大岩立刻站起来,拱拱手道:“我大岩何德何能成为各位的义父,这,绝对不敢当。不敢当呀。”
“就凭你收养了树洞,并且多次救了树洞的命,就足够了。我青面兽与树洞自幼丧父丧母,而今已有一个父亲,父亲在上,请受孩后一拜。”
青面兽从座位上站起来,上前一步,便扑腾跪下,朝大岩倒地一拜。慌得那大岩也立刻离座,欲把青面兽扶起。可青面兽跪在那里,一动不动,道:“若是你不答应,我就在此长跪不起。”
“唉,折熬我了,折熬了我。好吧,儿子,你起来吧。”
“好的,爹。”青面兽打通一下扑倒在大岩怀里,喃喃道:“我青面兽终于有爹了,有爹了。”
“贺喜大当家,恭喜大当家。”
鄢建春亦从座位上走了过来,扑通一下跪在大岩面前:“老爸,请受孩儿一拜。”
“好儿子,快起来,快起来。”
鄢建春满脸泪花,“想不到从今天起,我鄢建春浪迹天涯,也有了老爸。从老爸身上,我体验到父亲的感觉,谢谢老爸。”
大岩一手扶着鄢建春,一手抚着青面兽,心里有说不出的喜悦。
“你们别只顾着拜呀拜的,喝酒。一闻到那甲酒香味,我就馋嘴了。”贵叔在一旁,鼻子里满是酸酸的味道。
“是,是,是。爹带来的陈年甲酒,我青面兽在此就借花献佛了。”青面兽让人摆上了大岩带过来的那个酒坛,顿时整个聚义堂酒香四溢。
此时的树洞似乎还没有跟上节奏,在座位上发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