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嘉庆末年的1819年,嘉庆帝的叔叔顺亲王在京城闲得无聊,就领着一帮人到蒙古草原去打猎。一天大早,天刚亮,他便起来,带人到了无边的草原上。他一马当先,远远超过他的手下。突然,前方出现了一团彩色耀眼的光团。他以为是什么宝物,便拍马追过去。当他到了近前,光团消散,他看到了一公一母两条狼正在交配。顺亲王是射箭能手。只见骑在马背上的他,从箭袋里取出一支金箭搭在弓弦上,只听嗖的一声,箭以极快的速度,射向这两条狼!好箭!这一箭竟然穿透了两条狼,将它们一起射死。
顺亲王拍马上前,弯腰拎起这两条死狼,发现它们毛色棕黄,光彩诱人。他让手下的人将这两条狼带回去,用它们的毛皮制成了一件裘皮衣,送给了他的掌上明珠、未出嫁的女儿——妩幼格格穿。
妩幼格格非常喜欢这件华贵的裘皮衣。可是,原本不知愁字如何写的格格,穿上这件裘皮衣之后,就变得郁郁寡欢起来,不到半年便上吊死了。顺亲王虽然悲痛异常,却也只好将女儿埋葬,并将很多奇珍异宝放到坟墓里做陪葬,这件裘皮衣就是陪葬品之一。
九十年后的1910年,清王朝的气数将尽,各地贼盗蜂起,盗墓贼连皇家坟墓也不放过。有盗墓贼将妩幼格格的坟墓挖开,盗走了所有的陪葬品,包括这件裘皮衣。虽然在地下埋藏了九十多年,可这件裘皮衣的毛色依然如新。
有一名外地官员到京城等候补官,闲得无聊,便去逛天桥市场,看到有人在出卖这件漂亮的裘皮衣,便花高价买了下来,给他年轻的女儿——珍爱小姐穿。官员被朝廷派往直隶(今河北)保定府任职。他只好带领家眷赴任。
说也奇怪,这原本活泼可爱的珍爱小姐,穿上这裘皮衣之后,就变得沉默寡言起来,不久便茶饭不思。官员遍请名医,也无法将女儿的病治好。可怜这珍爱小姐,短短几个月就一命呜呼了。官员也只好将女儿埋葬,也将这件裘皮衣作为陪葬品埋进坟墓里去。不久就是1911年10月,中国爆发了辛亥革命,革命军推翻了清王朝政府。这位官员只好卷铺盖回老家去,留下女儿珍爱小姐的孤坟在保定府。
时间到了7年后的1918年。当时的中国,军阀混战,民不聊生。盗墓贼看上了珍爱小姐这座孤坟,便将坟墓挖开,盗走了陪葬的裘皮衣。说也奇怪,这件裘皮衣虽然经历了99年的风雨,却依然如新衣一般美丽。
恰好这年冬天,山西太原的一名富商,押运货物从唐山回太原府,经过保定府时,停留了一天。他在市场上看到这件漂亮的裘皮衣,便也花高价买了下来,带回家去,给他的大女儿穿。
这本书的故事就从半年后的1919年春天说起。
第1天,农历二月初五、公历3月6日
爱情,自古以来就是各类文艺作品的永恒主题。请看这首《虞美人》词:
虞美人
湘君千古人凭吊,血泪知多少?斑竹点点泪飞空,化作楚云不到桂梧东。
华清水腻香何在?旧戏新人改。三千宠爱集一身,却赐白绫梨树系孤魂!
这上阕说的是远古三皇五帝时期,帝舜有两个妃子娥皇和女英,帝舜南巡狩到苍梧(今广西东部梧州市一带),突然病故,娥皇、女英日夜哭泣,泪洒竹枝,投湘水而死,成了湘水之神——湘君。此后,滴上湘君泪的竹子,就成了斑斑点点的斑竹。“斑竹枝,斑竹枝,泪痕点点寄相思”(刘禹锡《潇湘神》),从此,斑竹也成了爱情的象征。可见,这爱情与眼泪,自古就结下了不解之缘。
这下阙说的是唐玄宗与杨玉环。一个贵为天子,一个封作贵妃,恩恩爱爱,如胶似漆,在华清池的温泉里泡不够,真是“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白居易《长恨歌》,下同)。可是到了“安史之乱”,唐玄宗携杨玉环逃往蜀中(今四川),途径马嵬坡,禁军哗变。唐玄宗为了自保,赐死杨玉环。可怜这“回眸一笑百媚生”又“侍儿扶起娇无力”的杨玉环,就这样被一条白绫勒死在一棵梨树下。真是“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可见,这爱与恨,从来又是相伴而行的。
爱与泪结缘,爱与恨相伴,可能就是爱情的“符咒”了吧?
这本书说的也是一个爱情故事,但这个爱情故事,不说帝王,只说百姓。百姓的爱情,虽然没有帝王们的爱情那样轰轰烈烈,但也一样是:哭哭笑笑,爱爱恨恨,缠缠绕绕,颠颠倒倒,要死要活,好不懊恼!不信?请看这首《钗头凤》词:
钗头凤
情相守,意相守,绵绵情意风吹柳。才欢笑,泪珠掉,为何哭笑,总相缠绕?恼恼恼!
思不够,恋不够,浓浓思恋如沙漏。爱未了,恨已到,谁知爱恨,时常颠倒?懊懊懊!
闲话少说。且说1919年的那个春天,乍暖还寒,这注定是一个“多事之春”,大到国家,小到个人。
前面说的那位山西太原富商,名叫徐厚德,家住太原城西南。他虽不能说是山西首富,却也是太原城内屈指可数的几个富豪之一。他主要从事“舶来品”的生意。所谓“舶来品”,就是从欧洲船运进口当时中国时髦的西洋商品,如糖果、饼干、巧克力之类西洋小吃,烟嘴、烟斗、鼻烟等等西洋小玩意,还有一些当时中国还不能大量制造的钟、表等家居日常物品,以及自行车、三轮车之类的大型代步工具。总而言之,当时中国缺乏的而又受中国人欢迎的西洋货——舶来品,有什么徐厚德就做什么。由于他生意做在别人前头,加上资金雄厚,为人宽厚,因而找他批发的人就很多,他也就很快跃居太原首富之列了。
徐厚德家中有一位贤惠的夫人翟氏,膝下育有二女一男,大小姐叫徐红玉,二小姐叫徐红珠,最小的是小少爷叫徐宏途。徐家与别家不同,不宠老幺小少爷,却对长女百般娇惯、千般宠爱,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飞了,她要天上的星星,都恨不得上天去摘下来给她。这不,去年冬天,徐厚德从唐山押运货物回太原,经过保定府时,看到了一件色泽诱人、质地上乘的裘皮衣,就花了高价买回来,不给夫人穿,也不给二小姐穿,单单给了大女儿徐红玉穿。
如今这大小姐徐红玉年方18岁,正在“新学”——山西大都督阎锡山开办的新式学校,闻名全国的“山西国民师范学校”读书。这件裘皮衣她已经穿了一个冬天,如今开春了,天气渐渐转暖,她依然要穿着上学去。今天吃过早饭,她先跑到院子去看看外面的天气,感受一下外面的冷暖。她见在院子里玩的妹妹和弟弟,已经脱去了厚棉衣,换上了毛衣和外装。她问了自己一句:“有那么热吗?”便回到房间里去。她先从衣柜里取出一套春秋穿的长袖新式女装,在身上比试了一下,又放回衣柜里去,接着,从里面取出那件裘皮衣来。她拿着衣服,走到窗前。一束阳光从玻璃窗照进来,照射到那裘皮衣棕灰色的毛皮上。那原本就油亮的毛皮,顿时熠熠生辉起来。徐红玉感到眼前一亮,不由得将那闪亮的毛皮贴在脸上,闭上眼睛,细细地去体会那细腻丝滑的感觉。这真是又光滑又温暖!她立即放弃刚才穿新式女装的想法,毫不犹疑地将这件裘皮衣披到身上去。
正在房间内收拾的保姆方嫂看见了,就笑道:“大小姐,二小姐都穿毛衣了,你穿裘皮衣不热吗?”
厅屋里,徐夫人拿着一本线装书,坐在椅子上,正准备看。她听到方嫂的话,就大声说道:“玉儿,这天气可不敢穿裘衣了!”
听到母亲的话,徐红玉瞪了方嫂一眼,不高兴道:“就你多嘴!”她穿着裘皮衣,走到厅屋,对母亲撅嘴道:“娘,我见外面刮着风,可冷呢!就让我穿这最后一天吧。”
徐夫人一见徐红玉撅嘴,心就软了,道:“好,穿吧,穿吧。只要你觉得合适,想穿几天,就穿几天好了。”
如果徐夫人长有后眼,知道就因为徐红玉穿这最后一天的裘皮衣去上学,竟然会给女儿自己和徐家惹出弥天大祸来,一定会将这件裘皮衣从女儿身上扒下来,并毫不犹豫地扔到火炉里去烧掉。可徐夫人毕竟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况且溺爱着大女儿,就由着她的性子,穿着这不合时节的裘皮衣上学去,因此才有后面这段令人唏嘘不已的故事。
就这样,徐红玉穿着裘皮衣,拎着包,出了房门,从厅屋的糖果盒里抓了一把巧克力,放进包里去,然后出了家门,上了徐家自己的黄包车,由车夫老陆拉着,到学校上学去。她从小到大,原本都是由方嫂陪伴的。她去年刚去上新学的时候,方嫂到学校陪了几日,受到了同学们的讥笑。为此,她便不再要方嫂陪伴,并规定没有特殊情况,也不许方嫂到学校去找她。
这时,太阳已经升起在东方。徐红玉坐在黄包车上,紧裹着裘皮衣,确实感觉有些热。她便将裘皮衣敞开一些,让清凉的晨风吹一吹。裘皮衣被晨风吹动,在朝阳的照射下,发出耀眼的光芒,就像一团跳跃着的彩色光团。附近的路人都好奇地扭头眺望。
就在黄包车后面不到50米远的地方,有一名军官正骑着高头大马,领着一队军队在行进。他腰间挎着洋刀,好不威风。这军官见路人都朝黄包车的方向看,也抬头朝黄包车看过去。由于角度不同,他看不到那彩色的光团,却看见了徐红玉如青丝般的齐耳短发。他凭着想象,不由得心神荡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