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坐在驴车上,又沿着河堤走了30多里路,小路变成了大路,大路离开了河堤,通往一座小城镇。韩孝生赶着驴车,顺着大路,到了城门外,抬头一看,见城门头上写着“平遥城”三个字。韩孝生便拉停毛驴。徐红玉见毛驴不走了,就问道:“孝生,到哪了?”
韩孝生没有回答徐红玉,而是靠近徐红玉的耳边,小声说道:“记住,俺叫是你‘当家的’,俺的大名叫‘沈小’,你要么叫俺‘当家的’,要么叫俺‘小小’。”
徐红玉这才想起,路上韩孝生跟她约好的、他们要隐姓埋名的事。但是,不管是‘当家的’还是‘小小’,她一时都叫不出口来,于是,她只好不带称呼地再次问道:“到哪了?”
“平遥。”
“平遥!”徐红玉惊喜道,“我二姨就在平遥。要不,我们投奔我二姨去?”
韩孝生摇摇头道:“姓梁的要来平遥抓人的话,首先就会到你二姨家去抓。我们不能进城,得继续往南走。”
徐红玉撅起嘴道:“我不想走了。坐这破驴车,昨天颠了一天,今天又颠了一天,我的身子骨都快散架了。”
听了徐红玉的话,韩孝生扭头看了看徐红玉疲惫不堪的脸,觉得这样下去,徐红玉的身体吃不消。不仅徐红玉受不了,他自己赶了两天的车,也觉得相当困乏了。他再看了看那可怜的毛驴,拉了两天的车,没有怎么休息,也没有什么好草料吃,看样子也快要累垮了。他想了想,说:“那行了,俺们到集市上去,把驴车买了,就在城外租一间农家郭舍住下来吧。”
城门边不远,就是一个驴马市。韩孝生赶着驴车到驴马市边上。他跳下车来,然后将徐红玉抱下车,说:“你在这站着别走开,俺往里走走,将驴车卖了就来。”他将驴车赶到市场里人多的地方,喊道:“好驴带车,贱卖了!”
他喊了一阵,有一个人走上前来,看了看毛驴,冷笑道:“哼,这破驴还好驴,都快死了吧?”
韩孝生瞪了那人一眼,假装不高兴道:“你这人咋说话的?好好的驴,咋会死呢?要不是急着用钱,俺还不卖呢!”
“多少钱?”那人问道。
“贱卖了,就20块大洋!”
“哈哈!”那人笑了两声,指着边上的一头健壮的毛驴,说道:“你看这驴,比你的好上十倍吧?人家才卖10块钱咧!”
韩孝生看了看别人的驴,再看看他那头因拉车而累得垂头丧气的瘦驴,觉得自己确实要价太高了。但他不服输,道:“俺还有车咧!驴10块,车10块,不就是20块了?”
“得了,俺也不想听你撇了。”那人不耐烦道。撇,就是瞎吹的意思。“跟你说吧,俺是开餐馆的,只想买头驴来杀驴卖肉。车不要你的,驴卖给俺,5块钱。卖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卖就拉倒!”
韩孝生一听,也行,反正驴不是他的,5块就5块。但他故意寻思了几秒钟,然后才装做舍不得的样子,一咬牙道:“行唠,5块就5块!”
那人将5块银元塞到韩孝生的手上,抓过驴的缰绳。韩孝生将车套从驴的脖子取了下来,拍了拍驴脸,忽然动了恻隐之心,心想,这畜生拉了他和徐红玉两天,还要被他卖掉,被人杀来吃掉,心里觉得这驴怪可怜的。他又想到了他和徐红玉,他们谁也没惹,就因徐红玉长得漂亮,被那个夜叉军官梁开疆看上了,就害得他俩亡命天涯。他们要是被梁开疆找到了,徐红玉就会成为梁开疆的玩物,说不定他韩孝生也会被杀掉呢。还有这驴的真正主人——左家村的游儿,要不是他韩孝生比他强,徐红玉已经被他糟蹋了,或是他们俩已经被他抓到警察局里去了。就是因为他韩孝生比游儿强,因此他韩孝生才将游儿打死或是打昏了,还抢了他的驴车,来到这里卖钱。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弱肉强食,不是吃别人,就是被别人吃。要想不被别人吃掉,就得自己强起来。他眨了眨眼睛,又拍了拍毛驴的脸,说道:“去吧,那样也好,省得你再受累了。”
那人笑道:“哈哈,没想到,你跟这驴还挺亲的嘛。”
“可不?这畜生跟俺的时间不短了。唉,想着它就要被你杀了吃肉,感觉怪恓惶的。”
那人牵着驴走了。不久,又有一个人牵着一头驴来买韩孝生的车,他将车也买了5块钱。韩孝生掂了掂手上的钱,盘算起来,加上他爹给他的两块钱,在左家村替人修族谱挣的两块钱,他一共有14块钱了。这些钱,够他和徐红玉省吃俭用过上半年,应该不成问题了。
可他哪儿知道,这些钱还不够他们用半个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