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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孝生自找没趣，悔不该说了那一句话，惹恼了徐红玉。他一边自责，一边从地上捡起被徐红玉撕烂又揉成一团的画，打开一看，一部分因墨迹未干，画面已经被玷污了。他呆呆地看着手中被撕烂的画片，一方面后悔自己说话不注意，另一方面深感徐红玉性情难料。他从眼前又想到了未来，心想，将来他要是娶了徐红玉，天天生活在一起，惹恼徐红玉的机会肯定更多，那样的话，他真不知道自己能否适应得了。徐红玉见自己的满意画作，被她一气之下撕毁，也感到有些后悔。但她从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事，即使错了也从不在别人面前承认。因此，她余怒未消地走到床边，坐在床沿上，将脸扭到一边去，撅着嘴，不理韩孝生。
韩孝生将徐红玉的画片摊开，放到矮柜上去，又拿来一张宣纸，走到椅子边，将他画的徐红玉的肖像画像盖住，然后才小心地折起来。他本来也要让徐红玉看的，但他担心徐红玉看了不高兴，又要撕掉，因此改变了主意，不再让她看。韩孝生将两张画收进了自己的布包里，这才走到徐红玉身边，低下头说道：“红玉，俺，俺混说了，你别介意。”
徐红玉又将脸往里扭了扭，看着墙，还是不理韩孝生。韩孝生抬起手，啪的一声，扇了自己一个逼窦(耳光)，骂自己道：“俺就是一个气蒙心、二圪烂！”气蒙心，就是白痴的意思；二圪烂，就是粗鲁的人的意思。
徐红玉见韩孝生对他自己又打又骂，先是吓了一跳。她回过头来，见韩孝生抬起手来，又要扇自己逼窦，赶紧伸手抓住韩孝生的手。她见韩孝生将自己的半边脸都打红了，气已经完全消了。她又想起，那天在路上看到韩孝生两边脸颊都是红红的，心想，那天他一定扇了自己不少的逼窦。想到这，徐红玉的心有所触动。因为做了对不起她的事，他竟然会如此深深地自责，这应该是爱她爱到骨头里去的男人才会这么做吧？这样的男人还不值得她去爱吗？她眨了眨眼睛，说：“孝生，你别这样。”她将他拉到自己的跟前，用手摸了摸被他自己扇红了的腮帮，问道：“疼吗？以后别括自己了。”括，就是打的意思。
韩孝生赶紧摇了摇头，眼睛闪着欣喜的光芒，道：“不疼。只要你高兴就不疼了。”
徐红玉问道：“你画的啥呀？给俺看看行吗？”
“行了，”韩孝生忙点头道，“但是你别撕了。”
徐红玉点了点头。韩孝生又从布包里取出他刚才折好的画，有他的，也有徐红玉的。他把徐红玉撕碎的画放到一边，然后把自己画的拿到徐红玉的面前展开，递给徐红玉。徐红玉接过画，眼睛盯着画看。这是一张有些拙笨的肖像画，但轮廓清晰，尤其那双眼睛，画得很活，就像会说话一般。她见画的右侧有韩孝生题写的字——“吾之所爱”。她想，在没有素描工具的情况下，韩孝生是何等尽心地去画啊！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一个爱她的男人为她画的肖像。这时，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只觉得心跳加速，伴随着一种莫名的躁动。这是不是爱的感觉？她问自己。
韩孝生见徐红玉表情凝固，目光呆滞，担心徐红玉又要撕画，便低下头，不好意思道：“俺画得不好，但用心了。俺知道，你的画，画的最好，你给俺当先生行吗？”
韩孝生甘拜下风的话和对她的夸奖，让徐红玉的心跳平缓了一些。这些话她爱听，于是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道：“俺的国画先生说过，画画，就要用心去画。你用心去画了，就能画好。你把这幅画送给俺吧。”
听了这话，韩孝生的脸也露出了笑容。但他暗自提醒自己，别再说了过头的话了。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真的想要？不捉糊俺？”捉糊，就是捉弄的意思。
“俺啥时候捉糊过你了？”徐红玉略不高兴道。
“俺混说了，该打！”韩孝生举手又要扇自己逼窦。
“嘻嘻，看把你吓的。”徐红玉笑道，“以后再也不许你自己括自己！”
徐红玉的话，让韩孝生心里感到异常的温暖。这就是她对他的爱情了吧？他使劲地点了点头，道：“嗳，俺听你的。”他将手伸到徐红玉面前，小心地说道：“红玉，你把画给了俺，行吗？等啥时候回太原了，俺让人裱糊了再送你。”
徐红玉将画还给了韩孝生。韩孝生又将这画和徐红玉撕碎的画折起来，放进布包里去。韩孝生对待他的这幅画如此郑重其事，只可惜，当他真的将画裱糊好，送到徐红玉手上的时候，也逃不掉被撕烂的命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