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小时后,韩孝生和徐红玉坐着二楞的马车,到了左家村。二楞将他二人带到家中,跟他爷爷说明了情况,便安排韩孝生和徐红玉吃饭,洗脸洗脚,收拾房间,让他们睡觉。
因为韩孝生告诉二楞,他和徐红玉是两口子,因此,人家给他们安排的自然是一间房子,房间里只有一张土炕。这是徐红玉和韩孝生第一次跟一个异性同住一间房。当韩孝生将房门关上的时候,两人站在房间里,都有些手足无措,不知今晚如何过夜。徐红玉觉得,跟韩孝生在同一个房间里过夜,倒也不至于有什么危险,可总也有些不好意思。但房间里只有一张土炕,两个人怎么睡呢?她还在犹豫的时候,韩孝生便走到炕前,先坐了下来,然后躺下去。他想,在象峪河边的芦苇丛中,他和徐红玉已经紧紧相搂,两人已经算是很亲密了,只要他不侵犯她,睡在同一张土炕上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另一方面,他跟别人说,他们是两口子,两人不睡在一起,万一被人看见了,岂不要露馅?想到这,他朝徐红玉招了招手,说道:“咱们快睡吧。”
“你!”徐红玉以为韩孝生要趁机占她的便宜,气得胸膛起伏。
“咋了?”韩孝生问道。
“你欺负人!”徐红玉大声说道。她的小姐脾气上来了,不管身在何处,处境如何,都只知道顺着自己的性子。
听了这话,韩孝生明白了徐红玉的意思。他忽然感到鼻子有些酸,不禁有些伤感起来。他不顾一切,不要父母,不要前程,甚至打算献出生命来保护她,就算做事不够得体,也并没有恶意,却被她说成欺负人,他怎么能不伤心呢?他气得从床上跳起来,忍了忍,说道:“好,你睡炕,俺睡地。”
他抓过自己的布包,气哼哼地扔到地上去,然后在地上仰卧躺下,头往布袋重重靠下去。“哎哟!”他感到后脑勺被一个硬东西顶了一下。这时,他才记起,布袋里有他从岸边捡来的一块石头。他坐起来,伸手进布带里,将石头放到衣服的下面。然后再次躺下,侧身朝外,闭上眼睛打算睡觉。
徐红玉见韩孝生睡在地上,心里又感到有些内疚。但她觉得,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因此,她上了炕,吹熄油灯,和衣而睡。她在炕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眠。
在徐红玉翻来覆去的时候,韩孝生也没睡着。他想,徐红玉的脾气从小就如此,刚才倒也不是故意气他的。他又想,明天帮人家写完族谱之后,又该怎么办?去介休的舅舅家,两百多里地,路远迢迢,带着徐红玉,不知何时到得了。不去介休又去哪儿呢?附近虽然熟悉,可梁开疆的耳目时刻都能找到他们。最后,他还是决定往南走,走到什么地方算什么地方。
徐红玉回想这些天发生的事,就因为她那天臭显摆,天暖和了还要最后穿一天那件倒霉的裘皮衣,结果被那个夜叉军官盯上,引出了这一系列的磨难来。她将一切都归罪于那件裘皮衣,她想,等什么时候回太原城了,她非要拿剪刀将它剪成碎片不可!她思前想后,直到后半夜才睡着。
由于二人晚上睡得晚,第二天早上,当他们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是大亮了,而且是被窗外的一群小孩吵醒的。房间的窗户是纸糊的,窗外一群小孩用舌头添破了窗户纸,从外面往里看。当他们看到韩孝生睡在地上,徐红玉睡在炕上时,便唱起童谣来:“婆姨汉,不作伴;婆姨炕,汉地上!”婆姨,就是老婆的意思;汉,就是丈夫的意思;婆姨汉,就是夫妻的意思。
这时,村里的一个游儿鬼(游手好闲的人)从房外经过。他本名叫有山,只因他成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因此村里人不叫他“有山”,都叫他“游儿”。游儿听到了小孩在唱童谣,便走过来,凶巴巴地对小孩们喊道:“小逼娃娃,乱唱甚了?谁家婆姨汉,不作伴?”
“就是这家!”小孩们指着窗户,然后一哄而散,接着又唱起他们的童谣来:“婆姨汉,不作伴;婆姨炕,汉地上!”
“这不是二楞家吗?”游儿说着,走到窗户前,趴到破孔往里瞧。他先看到已经从地上站起来的韩孝生,心想,这人不认识。这时,恰好徐红玉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转身面对窗户,准备下床。游儿的眼睛一亮,心中暗喜道:“这女人,够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