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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孝生见赵婉芝将徐红玉的裘皮衣递过来，急忙将双手在自己的裤腿两侧蹭了蹭，才接过裘皮衣，并让被汤弄湿的部位露在外面，用双手抱在胸前。他闻到了一丝淡淡的清香。这是徐红玉的裘皮衣的香气，这是她身体的香气！当他想到这时，心不由得怦怦乱跳起来。这只是他第一次抱着一个年轻异性的衣服，一个他早已倾心的年轻女人的衣服。他虽然只是抱着她的衣服，但他觉得，这是他人生第一次如此接近她。
赵婉芝见韩孝生痴痴呆呆地站在原地不挪步，就催促道：“孝生，你咋还不快去啊？”
韩孝生一个激灵，这才清醒过来，说：“俺就去！”他转身，大步走出学校。他口袋里没有一文钱，因此没法雇车，不管是黄包车，还是脚踏三轮车。因此，他只能靠自己的双腿赶路。他抱着裘皮衣，在街上跑着。跑了一会儿，他见街上的人都向他投来异样的眼光。他想，像他那样一个衣着朴素的人，抱着一件裘皮衣在街上跑，说不定别人还以为他抢了裘皮衣在逃跑呢。想到这，他便停止奔跑，改成大步快走。这样，果然没有人再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他回想这件事，王凌梅用脚绊了赵婉芝，是他亲眼看见的。王凌梅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得而知，但是，这件事对他来说，也是有好处的，那就是为他提供了一个直接为徐红玉服务的机会，那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进一步接触徐红玉了。去年刚上新学的时候，他倒是给徐红玉补过代数课，但现在徐红玉的代数课赶上来了，他已经好久没有机会接近徐红玉了。
韩孝生快步赶路，一路上，倒也没有人上前来询问他，阻拦他。按这样的速度，他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了鼓楼街，问了几个人，才算找到了那家“富贵修衣坊”。
韩孝生走进修衣坊，走到柜台前，举起手中的裘皮衣，对柜台内的老板说道：“被汤闹湿了，麻烦打理一下。”
老板伸手出来，接过裘皮衣，找个衣架挂起来，里外仔细翻看了一遍，道：“是件好裘衣！打理没甚问题，大洋20块。”
听了这话，韩孝生吓了一跳，问道：“咋这么贵？”当时，民国使用的货币叫做“大洋”，是印有民国第一任大总统袁世凯头像的银币，俗称“袁大头”。当时山西阎锡山政府的高级官员以及学校的老师，每月的薪金只有50块大洋上下。当然，像北京大学、燕京大学这些著名学校的教授，每月薪金就有300块大洋。但北京大学的图书管理员之类的一般职员，每月的薪金只有8块大洋。而韩孝生的爹韩大柱在徐厚德家当长工，是包吃住的，一个月的工钱只有3块钱。
“哼，贵？”老板冷笑道，“你知道这裘衣多少钱吗？”
韩孝生愣愣地站在那里，不知如何回答。他确实不知道这裘皮衣值多少钱。
老板见韩孝生不说话，知道他没见过什么世面，便接着吹嘘道：“不知道吧？听告诉你吧——少了600块买不到！大都督府里的大官，一年的薪金不吃不喝，也不一定买得起一件咧！你花20块钱打理，还叫贵？不花这20块钱，你就得花600块再买一件新的！”
老板这话更令韩孝生瞠目结舌。这么说，如果这件裘皮衣要靠韩孝生他爹当长工挣钱买，要近20年的时间。韩孝生心里提醒自己，这裘皮衣可不敢闹丢了，否则把他卖了也赔不起。他嘟囔着对老板说道：“行唠，你说多少就多少。写个契约吧。”
老板这才拿出一张预先印好的标准契约一联两份，在“收件名/数”一栏填上“裘衣一件”，在“收费”一栏填上“大洋二十块”，在“收件日期”一栏写上“明国八年二月初五”，然后将其中一联的契约撕下来，递给韩孝生。韩孝生拿过契约，看了看上面的内容，发现有一句话：“二月后来取，付钱取衣，过期不认。”韩孝生皱着眉头问道：“咋这么久？”
“这是细活，快不得。”老板答道。
韩孝生又问道：“‘过期不认’是啥意思？”
老板有些不耐烦了，说：“看你也像是个读书人，过期不认，就是字面上说的意思。”
“字面上说的是啥意思？”韩孝生提高嗓门问道。
这时，店外的街上走过一个中年人，身穿长袍，头上还留着一小截辫子。这是清末的秀才，姓魏，爱管闲事。他听到店里韩孝生的嚷声，便往店里走，边走还边说：“来来来，秀才我给你看看。”他走到韩孝生身边，一把夺过韩孝生手上的契约，看了看，问道：“外后生，有啥不懂的？”外后生，就是那个小伙子的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