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不是那个意思。”徐红玉低下头说道。
“你不是那个意思,是啥意思啊?”韩孝生继续明知故问。
“你也到床上来一起睡。”
韩孝生就是要等徐红玉自己说出这句话来,因为在左家村的时候,韩孝生自作主张,要跟徐红玉同睡一张炕,被徐红玉说他“欺负人”。韩孝生觉得,徐红玉说让他“到床来一起睡”还不够,便接着问道:“那不是俺欺负你了?”
听了这话,徐红玉也想起了在左家村发生的事来。但是,她从来没有向人道歉的习惯。她见韩孝生故意激她,小姐脾气又上来了,“哼”了一声,就把脸往墙里边一扭,不再理会韩孝生。
韩孝生一见徐红玉这个样子,心便软了下来,说:“行了,你给俺一个枕头,你睡一头,俺睡另一头,你睡里边,俺睡外边,各盖各的被子。”韩孝生说着,拿着被子,到床上去,从徐红玉的边上扯过一个枕头,扔到床的另一头去。他吹熄了油灯,上床,头冲徐红玉脚的一头,在外侧和衣而睡。
等韩孝生睡下,徐红玉才又躺下去,盖好被子。韩孝生已经很困了,不久便呼呼地睡了过去。反倒是徐红玉,被这老鼠一惊吓,又被韩孝生呛了她两句,便睡意全无。她听着韩孝生重重的呼吸声,在想,半个月前,她做梦也没想到,会跟韩孝生同睡在一张床上,难道从此以后就要跟这个男人——她家长工的儿子——睡一辈子了吗?而这个结果,都是因为她那天穿了那件倒霉的裘皮衣,被那个可恶的夜叉军官看上了。要不然,她美好的生活应该才刚刚开始。凭借她的美貌和她优裕的家庭条件,追她的男人应当不计其数。无论如何,她都能从他们当中选出几个长相出众,又门当户对的男人来,她又何至于跟她家长工的儿子睡在一起呢?那么,她选中的这些男人,有没有人会像韩孝生那样对她好呢?她想,韩孝生对她好,还不是因为她的美貌?她相信,被她的美貌吸引的男人,都会像韩孝生那样对她好的。她那转折亲表哥易笾琏应该就是其中之一。她刚上新学时,易笾琏就来向她献过殷勤,但当时她情窦未开,没有理会他而已。易笾琏不仅英俊潇洒,而且她知道,他的家庭条件也不错。现在想来,她当时拒绝易笾琏显然有些傻。徐红玉翻来覆去,很晚才睡着。
第二天早上,徐红玉醒来的时候,韩孝生已经起来了。韩孝生见徐红玉起来了,就拿着木盆去水房,先自己用手洗了脸,然后又给徐红玉打来洗脸水。徐红玉用毛巾洗了脸,用湿手捋了捋凌乱的头发。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这两天为了逃命,她没带换洗衣服,而穿在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弄脏了。她便对韩孝生说:“孝生,俺想买衣服。”
韩孝生听了这话,扫了徐红玉一眼,见她身上的上衣和裤子到处都是泥灰,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就说:“吃了早饭,俺们就进城去给你买!”
徐红玉撅嘴道:“穿着这脏衣服,俺不好意思进城。”
韩孝生安慰道:“你这个样子进城,正好没人认识你。”
徐红玉知道,买衣服要试,没有合适的,还得买布,找裁缝量体裁布去做,因此,她不去是不行的。况且,经过这两天,她再也不敢单独一个人呆在一个地方了。
他们在旅店吃过早饭,就前后相跟着进了平遥城。不久,他们来到一家服装店。店里的衣服设计都很土气,做工也不行,跟太原城里的简直没法比。他们又换了一家服装店。平遥城比太原城小得多,服装店也没有几家。他们将城里所有的服装店都看了个遍,徐红玉没有看得上一件衣服。韩孝生建议买布做。于是,他们又到一家布店。布店里已经有一个中年男人在买布,正在跟老板讨价还价。
徐红玉将布店里的布匹都看了一遍,觉得只有一款花布还过得去,便扭头看了一眼韩孝生,指着那花布,说道:“就这花布还行,花样图样俺都喜欢。”
布店老板听了这话,将那个中年男人凉在一边,跑过来,向韩孝生伸出大拇指,夸奖道:“兄弟,你家婆姨好眼力,这是本店最好的花布!”
韩孝生听了这话,问道:“这么说,俺要给她做两套衣裤。你看要多少布?”
老板答道:“宽裕一点的话,三丈就够了。”
“行了,俺就买三丈!多少钱?”
“一块钱一丈,一共三块钱。”
韩孝生从口袋里摸出三块大洋,放到柜台上,对老板说:“就给俺扯三丈!”
那个中年男人站在一边,先是气老板将他扔到一边不管,接下来,他看见了徐红玉,便目不转睛地打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