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伙人为首的不是别人,就是徐红玉的表哥荀化流。一个多月前,他因欠了巨额赌债,被胖子等人上门逼讨,父母在家不敢出门,自己却到花柳巷去寻花问柳,因为身上没钱,被妓院赶了出来,恰好碰上了徐厚德。徐厚德替他偿还了赌债,扇了他一个逼窦(耳光),让他学好。荀化流狗改不了吃屎,并没有学好,继续赌博,不久又欠下了一大笔赌债。赌场老板看他实在没法还清赌债,便将他收做催债喽啰,因为他手狠,很快就让他当了一个小头目。
今天也是凑巧,荀化流带着一帮喽啰去催债,从这里经过,遇到徐红玉被易笾琏殴打侮辱,便让他的喽啰将易笾琏收拾了一顿。荀化流将徐红玉扶到一边,问道:“表妹,你咋会一个人到这来的?”
徐红玉被易笾琏扇了两个逼窦,本来昏昏沉沉的头脑,更加糊涂了。当他听到荀化流喊她表妹,就把荀化流当作了易笾琏。她还以为易笾琏回心转意了呢,便哭诉道:“表哥,俺不想再去见你爹了,你让你爹把俺爹放了吧。”
徐红玉跟一个转折亲“表兄”订了婚,她那个“表兄”的父亲是警察,以及徐厚德因牵涉到一起鸦片走私案被抓这些事,荀化流都听说了一些。听了徐红玉的话,联想起刚才他们打的那个大个子骂徐红玉勾搭他爹,之后又看到一个穿警服的人从那间平房里走出来,荀化流心里便明白了八九分。一个多月前,表姑父徐厚德替他还了一千多块钱的赌债,有大恩于他,现在表妹徐红玉有难,他也要帮她一帮。他见徐红玉因头昏糊涂,便将计就计,故意问道:“俺爹让你啥时候再来?”
徐红玉努力回忆刚才跟易官绶的对话,说道:“后天的这会。”
“行了,俺跟俺爹说,你就别来了。”荀化流说道。他看了看手上的钥匙,对徐红玉说道:“你等俺一会,俺送你回家。”
拉徐红玉来的黄包车夫听了这话,拉着车跑过来,问道:“小姐,要回家?”
荀化流问车夫道:“你知道小姐住哪不?”
车夫答道:“知道,俺的车小姐包了三天。”
“给钱了?”荀化流问道。他的意思是,如果没给钱,他给付钱。
“给了,那位警察先生已经给过了。”
荀化流拍了拍车夫的肩膀,说道:“行了,你把小姐拉回家去,今天就没你的事了。明天也没你的事。后天吃过午饭,你空车到花柳巷的‘夜樱馆’前等俺。别忘了!”
车夫见荀化流和他手下的人如凶神恶煞一般,连忙点头道:“忘不了,忘不了!”
荀化流将徐红玉扶上黄包车,等车夫拉着徐红玉走后,他走到那间平房的门前,用钥匙去试着开锁,果然能打开。他重新锁上门,装好钥匙,领着喽啰们继续催账去。
再说韩孝生中午回到学校,吃过午饭后,便到威震镖局找到镖师蒋运彪,说他是徐厚德女儿的同学,约他明天中午去牢房看徐厚德。蒋运彪听说徐厚德遭牵连坐牢,非常吃惊,立即同意跟韩孝生去探视徐厚德。韩孝生又去萧蔷街找到郎中包先生。这是韩孝生第二次找包先生,包先生认得韩孝生。包先生跟徐家关系很好,因此,也答应跟韩孝生去牢里为徐厚德看病。
韩孝生回到学校,到隔壁一班的教室去,不见徐红玉。他心里惦记徐红玉,没到放学时间,就请假往徐家跑。他到徐家时,正好遇上徐红玉坐着黄包车也到了家门口。黄包车夫停下脚步,回头对徐红玉说:“小姐,您到家了。”他说了几次,徐红玉都没有反应。
韩孝生觉得奇怪,上前去看车上的人是谁,却发现是徐红玉。此时,徐红玉眼睛微闭,昏昏沉沉地靠在车坐上,两边脸颊通红,还隐隐看出手印来,鼻子正留着血呢。韩孝生看得心里直发疼,眼睛一下湿润了,声音哽咽地问道:“红玉,你咋了?”
徐红玉喃喃说道:“孝生,是你?”说着,睁开眼睛,看见韩孝生就在她面前,心里顿时感到踏实了许多。
韩孝生见徐红玉在流着鼻血,就想为她擦。其实,她被易笾琏打的时候,鼻子就开始流血了,只是荀化流这人比较粗心,看见了也不当回事,既不帮她擦,也不提醒她。韩孝生在自己衣服的各个口袋里摸了一遍,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了那块徐红玉送给他的“爱的方帕”。他顾不得许多,就用它去为徐红玉擦鼻血。徐红玉的鼻血不停地流,他就不停地擦。很快,那块“爱的方帕”就变得血迹斑斑的,成了一块“血染方帕”。徐红玉的鼻血终于止住不流了,韩孝生将方帕塞进自己的裤口袋里去。
韩孝生扶着徐红玉下了车,然后朝徐家门口走去。到了门口,他敲开门,扶徐红玉进去。韩孝生是个细心的人。他见徐红玉这次出去,并没有坐自己家的黄包车,而是坐外面的黄包车,又联想到上午易官绶跟她小声说话的情景,心中就猜到她可能下午单独去见易官绶了。他清楚,徐红玉这么做,也是为了救她爹。他心里没有责怪徐红玉,而是恨自己,恨自己没有本事救出徐红玉的爹。如果他有本事,哪还用得着徐红玉自己抛头露面,去受人侮辱呢?他忽然觉得,徐红玉没有选择他,其实是对的。
如果爱一个人,却不能给予她所需要的,这能叫做爱情吗?他问自己。
这时,方嫂从里面跑出来,看到韩孝生扶着红玉进来,舒了一口气,道:“你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