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的是钱开禄。他打开门,和另一名警察一起进来,说:“徐老爷,时间到了。”他又对徐红玉和韩孝生说:“两位,请回吧。”说着,和那名警察押着徐厚德,走出办公室,回牢房去。
徐红玉和韩孝生出了办公室。看着父亲又被警察押走了,徐红玉突然从昏沉的状态中惊醒过来,意识到不知何时才能又见到父亲了,便跑过去,拉住父亲的手臂,哭喊道:“爹,你跟俺们回家吧!”
徐厚德扭头看了一眼钱开禄,勉强笑道:“呵,这么大的娃娃了,还说傻话!”
徐厚德的这一眼,让徐红玉意识到,不让她爹回家的是这个警察。她突然向钱开禄跪下,哭道:“警察老爷,请您放了俺爹吧!”
钱开禄被徐红玉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他后退一步,伸手扶起徐红玉,道:“徐小姐,这使不得。至于徐老爷的事,徐老爷自己最清楚该找谁。”
徐红玉伤心痛哭,站立不稳,韩孝生赶紧扶住徐红玉。他的眼睛也湿润了。他对徐厚德说:“老爷,保重!”
徐厚德看了看韩孝生,说:“俺刚才跟你说的事,你好好想想。”
“嗳。”韩孝生点点头道。
钱开禄和另一名警察押着徐厚德回牢房去了。韩孝生扶着徐红玉,站在走廊边上,目送徐厚德离去,直到他在走廊尽头,拐弯不见为止。韩孝生扶着徐红玉转身,往警察局大门的方向走去。他们走得慢,还没走到大门,钱开禄从背后快步追了过来,并且喊道:“徐小姐,你们等一等。”韩孝生和徐红玉停下脚步。钱开禄走到他们身边,见附近没有其他人,便小声说道:“徐小姐,想让你爹放出来,你得去找你公公易处长。”说完,转身走了。
韩孝生扶着徐红玉,出了警察局的大门。徐红玉由于发烧还没好,这时她的头脑又不清醒起来。韩孝生见徐红玉木木呆呆的,就问道:“红玉,现在时间还早,你想去哪?”
“俺就想让俺爹回家。”徐红玉答非所问。
听了这话,韩孝生想起刚才钱开禄说,想要徐厚德被放出来,就得去找徐红玉的公公易处长。他听人说过,易笾琏的父亲是省府警察厅的。他也不知道警察厅在哪里。他扭头又见昨天傍晚在这边上摆摊卖糖稀公鸡的摊主,便扶着徐红玉走过去。那摊主见来人了,便笑脸问道:“二位,要公鸡、山羊、马,还是孙猴子?”当他认出来人就是韩孝生时,便拉长脸道:“又碰到你这个要进牢房的,唉,晦气、晦气!”
韩孝生从裤口袋里掏出两文铜钱来,递给摊主,道:“给你送钱来了,晦气甚了?来一个猪八戒!”
摊主马上换了一副笑脸,接过钱,道:“好咧,一个猪八戒。”说着将烧化的糖水,在铁板上放上一根细木棍,将糖水在上面浇出一个笑嘻嘻的猪八戒形象来。他用扇子将糖水扇干了,拿起细木棍,递过来,道:“好了,给!”
韩孝生接过糖稀猪八戒,在徐红玉的面前晃了晃,同时学着猪叫声。徐红玉看到这可爱的猪八戒,又听到韩孝生模仿猪的叫声,有些被逗乐了。她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接过了糖稀猪八戒。韩孝生这才跟摊主说:“俺知道你见多识广。问你一下省府警察厅在甚地方,你不会说不知道吧?”
“嘿嘿,”摊主干笑一声道:“这算你问对人了。不是俺跟你撇,俺四处摆摊,太原城里没有俺不知道的地方。”撇,就是吹牛皮的意思。“这个猪八戒算你要对了。知道猪市口不?”
韩孝生点了点头,道:“知道。”
摊主接着道:“猪市口边上有一条街,叫弹冠街,俗称‘衙门街’,衙门街西边有一条乌力巷。警察厅就在里面。”
“谢了!”韩孝生向摊主拱了拱手,又问道:“你见多识广,知道‘处长’是个啥官?”
“哼,”摊主冷笑道,“如今的官都叫‘长’,啥县长、乡长、团长、营长,谁闹得清那么多?处长,倒没听说过,估摸就是让人发怵的官吧?”
“哈!”韩孝生听摊主的话逗人,便笑了一声道:“走了。”他扶着徐红玉,回到警察局门前,让徐红玉上了老陆的黄包车,说:“去猪市口。”
老陆低头嘟哝了一句“今天尽走‘畜生道’了”,才拉车走路。不久,他们到了猪市口,韩孝生走在前面去问路,问到了衙门街的方向,便又领着老陆往西走。他又一路问过去,找到了乌力巷,走不了几步,他扭头一看,果然看到一栋房子的大门边上挂着一块牌子,写着“省府警察厅”几个字。比起太原城警察局,这省府警察厅果然气派不同,中间的大门紧闭,只有边上的小门开着,几个穿黑衣的警察来回巡逻,盘问进出的人们。人们都说“八字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韩孝生心想,虽说现在是民国了,这里的“衙门”想进去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