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徐厚德垂头丧气地回到家,跟徐夫人说了她表兄家和侄子荀化流的情况,又顺便提了一下梅得檀不愿帮忙的事。听完徐厚德的话,徐夫人感到深深的绝望,不由得又流起泪来,道:“玉儿真是命苦啊!要是玉儿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想活了。”
看到夫人绝望的样子,徐厚德犹豫再三,最后决定将徐贵关于“自由恋爱”的话告诉徐夫人。“唉,”他叹口气道:“事情倒还没到这个地步。贵老爷还告诉俺,大都督说了,只要玉儿跟人自由恋爱,也算是许了人了。”
徐夫人擦了擦眼泪,问道:“那随便说玉儿跟谁谁谁恋爱了,大都督也信?”
“贵老爷说,这空口无凭,最好要有信物之类。就是像当初,你赠俺绣有你名字的绢帕之类物事。”
“老爷还提这。”徐夫人听了这话,脸颊微微泛红,但心中却燃起了希望之火。她知道,韩孝生从小喜欢女儿,去年还来家里给女儿补课,当时他举的例子还说要跟女儿结婚。虽然女儿受她爹的影响,不大看得起韩孝生,但他俩经过大半年的同学生活,事情也许发生了变化。但徐夫人知道,丈夫不喜欢韩孝生,因为他是自己家长工的儿子,他是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女儿跟长工的儿子结婚的。因此,她用手绢擦干了泪水,对徐厚德说:“老爷,这事让我来问问玉儿,你就别管了。”
徐厚德点了点头,道:“行了。俺吃了午饭还要去商铺,你问玉儿吧。”
午饭后,徐夫人来到女儿的房间,牵着女儿的手,在床沿上坐下。她抬头看着女儿的脸,见女儿眼皮肿胀,眼圈发黑,脸也消瘦了。这段时间,女儿是吃不香,睡不好,经常以泪洗面。徐夫人心疼地将女儿搂进怀里,就像小时候哄女儿睡觉那样,轻轻地拍着女儿的肩膀。没想到,徐红玉却推开母亲的手,自己坐了起来,撅着嘴道:“娘,我已经不是娃娃了。”
徐夫人知道,这个年龄的孩子早已经开始叛逆了。她叹了口气,道:“娘知道你不是娃娃了。你爹和我该做的都做了,钱也花了一铺遛,现在就看你自己的了。”一铺遛,就是很多的意思。
徐红玉听了这话,烦躁得两手在胸前乱甩,道:“我自己有什么办法?那个夜叉非要强逼我,我就去当尼姑!要不然就一死了之!”
徐夫人一把捂住女儿的嘴巴,责怪道:“可不敢混说了!”
徐红玉推开母亲的手,反驳道:“咋混说了?我就是死了也不嫁给那个夜叉当四婆姨!”
徐夫人见劝不住女儿,便只好直话直说,道:“你爹钱花了一铺遛,总算从大都督那里讨来了一句话:只要你跟人自由恋爱了,也算是许了人,他就不让那个夜叉军官娶你。”
听了这话,徐红玉烦躁的情绪稍微安静了一些。她想,有了大都督的这句话,她的命运似乎可以掌握在她自己的手里了。可是,这个世界上的男人,有谁跟她自由恋爱了吗?她刚上新学的时候,许多男同学都来向她献过殷勤,包括她的转折亲表哥易笾琏,但都被她不可一世的“球势样”吓跑了。
母亲见她不说话,就问道:“你跟孝生咋样?虽然说孝生他爹是家里的长工,可他爹是他爹,他是他。你们是同班同学,你们之间就没有啥?”
经母亲的提醒,她想起了韩孝生来。那她跟韩孝生是在谈恋爱吗?他们之间有爱情吗?她最后穿裘皮衣去上学的那天,韩孝生给他写了一张纸条,抄了《诗经·国风·唐风·羔裘》一首给她。按照林先生的解释,这是一首爱情诗。也就是那一天,她对韩孝生有了一种朦胧的感觉。这是不是爱情?那天韩孝生来到她家门外,他们两个抱到一起痛哭,这算不算爱情?韩孝生领着同学替她去退聘礼,为此被夜叉军官吊打,算不算爱情?
母亲见她半天不说话,又接着说道:“你打算不打算嫁给他,那是另一回事。要紧的是,为了解眼下这燃眉之急,你要是跟他在自由恋爱,你们之间交换信物了没有?”
徐红玉问道:“啥叫信物?”
“信物就是你给他的,或是他给你的物件。最好是能向大都督证明,你们俩在自由恋爱的东西。”
听了母亲的话,她想,如果韩孝生爱她,那他给她写的《诗经》的纸条,就应该算是信物了吧?可现在那纸条在哪儿呢?韩孝生到底爱不爱她呢?她决定亲自到学校去,问问韩孝生。她也要问问林先生,她和韩孝生之间,算不算自由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