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红玉端起酒杯,勉强喝了一口,便被呛得咳嗽起来。她连忙放下酒杯,拿起大腿上的餐巾布,捂住自己的嘴巴。最后,徐红玉能吃的,只有那一小碗奶油巧克力。她拿起勺子,将那奶油巧克力吃完。易笾琏见徐红玉一杯酒基本上都没喝,他便端过来,一口气都喝完了。徐红玉用惊讶而崇敬的目光看着易笾琏,赞叹道:“表哥,你真拧了啊!”拧,就是厉害的意思。
易笾琏打了个嗝,用得意的目光瞟了徐红玉一眼。他发现,他眼睛里的徐红玉有些晃悠。
他们吃完饭,站起来,离开座位。易笾琏有些站立不稳,徐红玉赶紧扶住他,关切地问道:“表哥,你没事吧?”
“没,没事。”易笾琏的舌头有些打结。他们下楼去,然后出了酒店的大门。徐红玉没见易笾琏付钱,就问道:“表哥,你是不是没带钱?晚上回去,我让我爹来付吧?”
易笾琏又打了一个嗝,大着舌头说道:“不,不用管。俺爹是这家酒店的大股东之一,俺们吃饭只记账。”
他们相扶着上了黄包车。易笾琏说了一句“俺头晕得厉害”,然后他的头就歪斜着靠在徐红玉的肩膀上。
“表哥,表哥!”徐红玉喊了两声易笾琏,又推了推他,见易笾琏没有反应。她想,这个样子去学校,肯定是不行的,就对黄包车夫老吕说道:“我表哥喝醉酒了,把他拉回家吧。”
回易的家路近,到学校的路远,因此,老吕爽快地答道:“行了!”
不久,他们到了易家。徐红玉扶着易笾琏下车,然后扶着他进家里去。易夫人在家,看到这情景,赶忙上来,嘴里说着:“这娃娃,是咋的了?”从徐红玉身边扶过儿子,将他扶进房间去休息。
等易夫人从房间里出来后,徐红玉解释道:“易太太,表哥带我去吃洋餐。他把我的酒也喝了,可能是有些醉了。”
易夫人笑道:“他跟他爹一样,爱逞能。其实,他也不会喝酒。”说着,上前来,拉着徐红玉的手,到长椅子上坐下。易夫人盯着徐红玉的脸看了看,又用手去抬了抬徐红玉的下巴,又将她的脸左边转一下,右边转一下,然后才笑着说道:“真是个美人坯子!”
徐红玉感觉浑身不自在。但这是她未来的婆婆,只好忍住她的小姐脾气没发作。她站起来,说:“易太太,我还要回学校上学去。我走了。”
易夫人拉住徐红玉的手不放,用命令的口吻说道:“急什么?快坐下!我还有话跟你说呢。”
徐红玉脱身不得,只好再次在易夫人身边坐下。易夫人说:“你就要嫁给琏儿了,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有些话我得问问你,你不要见怪。”徐红玉低头不语。徐夫人接着说道:“我家老爷是政府官员,是有地位、有身份的。他的儿子要娶的女人,一定是要干干净净的。昨天晚上,在你家吃你的生日宴,我听一个客人说,你跟你家长工的儿子私奔了半个月。是这样吗?”
听到“私奔”两个字,徐红玉立即联想到她看过的晋剧里,一男一女为了私情出逃的情景。而她跟随韩孝生逃亡,是为了躲避夜叉军官的逼婚,二者并没有可比之处。这让她感觉不舒服。她咬了咬牙,没有说话。
易夫人接着道:“你们私奔也是逼不得已,这我也知道。我只想问你,你跟那个长工的儿子有没有那事?”
那个时代的少女都没有性知识,因此,徐红玉并不知道易夫人所说的“那事”是啥事儿。因此,她反问道:“啥事?”
徐红玉用直通通的口气反问,丝毫没有晚辈对长辈的礼貌敬让。她在家被父母宠惯了,平时就是这样跟父母说话的。但这却让易夫人感到不舒服。易夫人便板起脸,以训斥的口吻说道:“啥事?就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剥恬了上床,抱到一起干的事!”剥恬了,就是脱光了衣服的意思。
徐红玉听了这话,从脸到脖子根都唰的一下全都红透了。她感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她用力甩掉易夫人的手,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出易家的大门去了。
易夫人没想到,这个表面温顺的未来媳妇,脾气如此之大,心想,我现在都治不了你,往后你进了门,还不翻了天?还有老娘我的活路?
黄包车夫老吕见徐红玉出来,便拉着车上前来,讨好地说道:“小姐,要去哪?”
没想到,易夫人也出了家门,从后面喊了过来:“老吕,我要去张太太家打麻将!”
“是,太太!”老吕只好拉着黄包车,跑到易夫人跟前。
可易夫人并没有上车,而是站在原地,望着徐红玉离去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前面的拐角。易夫人理也不理老吕,便进门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