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那人钉好了钉子,另一个人将一块牌子挂上去,上面写着“易家房产”四个字。敲钉子的人又砸了两颗钉子进去,将牌子钉牢了。挂牌子的人走到门前,嘣嘣嘣地敲起门来。韩孝生上前问道:“你敲门干甚了?”
那人没有理会韩孝生。不久,老关从里面打开了门。那人朝房子里面喊道:“里面的人都给俺听好了!这栋房子已经过户给俺家易老爷了,限你们十天内搬出去!”
听了这话,韩孝生冲上去,一把抓住那人的衣领,怒道:“你说甚了?这房子世代是徐老爷的,啥时候过户给你家易老爷了?你敢来强占民产,老子告到警察局,让警察抓你去坐牢!”
那人一把将韩孝生推开,用手指着韩孝生,骂道:“你个二圪烂,敢来跟老子舞腕了?俺家易老爷就是警察,你惹着易老爷,立马将你抓到大牢里去,看括(打)不死你!”二圪烂,就是小流氓的意思;舞腕,就是动手、打架的意思。
韩孝生站在一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想,易老爷?警察?难道就是徐红玉的“公公”?那人对着房子里继续喊道:“你们不搬也可以,俺家易老爷慈悲,就当你们租住了,一个月的租金不多,50块钱就够了!”
那人喊完,回头瞪了韩孝生一眼,一甩手,领着另一个人,扬长而去。韩孝生无可奈何,只好扶徐红玉进门去。
徐红玉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对那人的喊话,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她走到大门前,看到自家大门边挂着“易家房产”四个子,还是明白是什么意思的。她嘟哝了一句:“俺家的房子,啥时候成了易家的了?”就走上去,要摘那块牌子。可是,牌子被钉得牢牢的,她怎么也摘不动。她一来小姐脾气,就对韩孝生说:“孝生,你把它给砸了!”
韩孝生想起那人说“俺家易老爷就是警察”的话,不敢轻举妄动。他只好说:“红玉,你还是进去先见过太太,俺找个锤子出来再砸不迟。”徐红玉听了韩孝生的话,只好作罢。他们进了大门,先到徐夫人的房间那边去。韩孝生在门外等着,徐红玉进房间去。
徐夫人躺在床上,见女儿进来,虚弱地问道:“见到你爹了没有?外面刚才嚷啥呢?”
徐红玉说了“见了”两个字,便坐在床边,趴在徐夫人身上只会哭。韩孝生在门外听到徐红玉的哭声,只好大声问道:“太太好些了吗?”
徐夫人说道:“好些了。孝生,你进来说话吧。”
韩孝生进了门,低着头远远的站在一边,说道:“太太,俺们去见了老爷了,那里的警察对老爷倒还不错。他们说了,要想老爷早日回家,得去跟警察厅的易老爷说。后来,俺们又去警察厅见了易老爷。”
徐夫人问道:“易老爷?就是红玉表哥的爹吧?”
“好像是的。不过俺也不认识。”
“那易老爷咋说?”
“俺们是在外面遇到易老爷的。易老爷具体说啥,俺也没听清。”韩孝生只好实话实说。他说完,觉得这话太突兀,又补充道:“不过,夫人,您放心,易老爷说了,老爷的事,他会尽心的。”
“孝生,辛苦你了。”徐夫人说道,“刚才外面闹啥呢?”
韩孝生见徐夫人已经卧病在床,不想再给她增添烦恼,便瞎编道:“没闹啥,有个走亲戚的敲错了门,老关跟他吵了几句。”他说着,扭头见方嫂要进来,估计她是要进来跟徐夫人说刚才门外发生的事的,便赶紧朝方嫂摆了摆手。他对徐夫人说:“太太,俺要回学校去了,您好好休息。红玉,你也休息吧。”
徐夫人突然觉得,这个他们家长工的儿子,比她自己的女儿还会体贴她,还会照顾她这个落难的家庭。徐夫人忍不住说道:“红玉,你去送送孝生。”
韩孝生赶紧摆手道:“不用,俺还不会自己走出去了?”韩孝生转身出了徐夫人的房间。他示意方嫂跟他往外走。方嫂跟着他,出了前厅,走到院子里。韩孝生对方嫂说道:“刚才门外那些人的话,别告诉太太。那样只会让她担心,对她身体没好处。俺到牢里去,跟老爷说,看老爷有啥办法。”
“知道了。”方嫂点头道。
韩孝生离开徐家,往学校的方向走去。路上,他想,从刚才的情况来看,上午徐厚德跟他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的。上午徐厚德才说“就连红玉他们现在住的房子,恐怕过不了几天,就有人来赶他们了”,可他没想到,还没到中午,就有人来要赶他们了。他更没想到的是,徐厚德说的“坏人”,竟然是徐红玉“未来的公公”易官绶。
韩孝生想,要是徐厚德的房产全被人霸占或是被充公了,徐红玉和她母亲及弟弟妹妹可就真得露宿街头了。早上他推脱徐厚德要将徐沟的房产转到他名下的做法,理由有二:一是他认为徐家的境况还没有坏到那个地步,二是他不想让不明就里的人说他乘人之危。现在看来,徐家的境况确实已经很坏了;而为了徐红玉,别人如何看他,他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