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厚德从胖子手中拿过借据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借据
民国八年正月初十,荀化流欠鹞名赌场50大洋
民国八年正月二十,荀化流欠鹞名赌场100大洋
民国八年正月二十五,荀化流欠鹞名赌场200大洋
民国八年二月初一,荀化流欠鹞名赌场250大洋
民国八年二月初八,荀化流欠鹞名赌场400大洋
借据的每一个项目后面,都有荀化流的签字、画的十字、以及红色手印。
徐厚德对荀化流好赌、爱逛窑子(妓院)的事,早有耳闻。今天看来,果然不假。他将借据还给胖子,说:“你们别砸了,这荀少爷是俺内人的侄子,俺向你们担保,他会把钱还给你们的。你们在一边圪等着,让俺进去,跟荀家老爷说话。”
“徐老爷请便,俺们在门外等的。”胖子道。
徐厚德走到门前,敲了敲门,喊道:“表兄,开开门,俺是厚德!”
荀家人听说是徐厚德,才让人开了门。徐厚德进了门,徐夫人的表兄便抹了一下眼泪,向徐厚德诉苦道:“唉,他表姑老爷,也不怕你笑话,这个家都快被这个孽子败光了!”他指了指房梁,接着道:“就是把祖上留下的这点房产买了,还不够他还人家的赌债咧!往后,我们老两口怕要流落街头了,唉!”
徐厚德听了这话,心头一软,说道:“表兄,什么都要往开里想。这次化流的赌债,俺替他还了。你可要好好管教他。俺替他还了这一次,可就没有下次了!”
徐夫人的表兄连连向徐厚德鞠躬,道:“唉,人都说表姑老爷是菩萨心肠,到处救苦救难,俺算是亲眼看到了。快到屋里坐坐!”
“不坐了。”徐厚德转身往外走,然后低头叹息道:“唉,俺到处撒钱,救苦救难。可谁知道菩萨在哪?俺家的苦难谁来救?”
徐厚德出了荀家的门,问胖子道:“你们谁知道,荀少爷在哪?”
胖子问他手下的一个混混道:“你们谁知道?”
一个高个子答道:“俺曾在窑子一条街—花柳巷的‘夜樱馆’见过他。”
“你带路!”胖子命令道。
胖子一群人跟着高个子,徐厚德也上了三轮车,让车夫拉车跟在这群人的后面。不久,他们到了花柳巷。倚在门口搔首弄姿的妓女,纷纷朝他们招手。原本坐在门内的老鸨(bǎo,开妓院的女老板),也跑出门来,向他们招揽生意道:“各位老爷,屋里坐去!俺家里新雏、熟姐都有,随你喜好,任你挑捡!”
徐厚德抬头去看街边门头上的匾,忽然看到了一块写着“夜樱馆”三个字,正准备叫胖子带人进去看看,就在这时,门内两个打手将一个年轻人推出门来。那年轻人倒在地上,打手们上前用脚连踹了他几脚。老鸨从门内走出来,指着地上的年轻人骂道:“你个吃棍棍的,也敢来俺们这里跑黑道!你有钱,姐妹们喊你一声姐夫,没钱就是野夫。你当俺们窑子是养你懒汉的?下次再敢来圪缠樱花,俺让他们打断你几根肋骨!”说完了,还超那年轻人吐了一口唾沫“啊呸”,然后才回门内去。吃棍棍的,就乞丐的意思;跑黑道,就是嫖妓的意思。
徐厚德对胖子等人说:“你们把他拉起来,俺看看是甚人。”
高个子和另一个人将地上的年轻人抓起来,拖到徐厚德坐的三轮车边上。徐厚德一眼便认出,这就是荀化流。荀化流也认出了徐厚德,喊了一声“表姑父”。徐厚德从三轮车上跳下来,朝荀化流一个逼窦(耳光)扇过去,骂道:“你个不争气的畜生!俺没你这个侄子!”他扇荀化流的耳光,一是替徐夫人的表兄教子,二是心疼他的1000块大洋。他对胖子说:“你让他俩将荀少爷送回荀家去,你跟俺到商铺,俺还你钱。”说完,他还不解恨,接着道:“下次他再欠赌债,随你们将他大卸八块,他家和俺都没钱还你们了。”
“行唠,就听徐老爷的。”胖子答道。
徐厚德带着胖子等人,到了商铺,要过荀化流的赌债借据,取了1000块大洋交给胖子。胖子等人拿了钱,向徐厚德抱了抱拳,扬长而去。徐厚德深感晦气,心想,销了财,免了别人家儿子的灾,自己女儿的灾还不知如何免呢。像荀化流这样不学好的浪荡子,将来连自己死在街头都没人收尸,又怎能将女儿托付给他呢?
这世间的事也是一报还一报。徐厚德此时并没有料到,因为他的这个善举,荀化流在一个多月后也救了他的大女儿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