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问题?”老爸的脸色陡变,心急地问。
雨荷说,他们大队的党部记横蛮地替他外甥向她爸下了四百多元的聘礼,要和雨荷顺利结婚,启码得找到钱退了这笔聘礼。可这四百多元,一下子去哪里找呢?”陈志民急得措手无策。
“四百多元,可真不是个小数目,你妈走时,买棺材,还欠了一百多元的贷款,至今还没还,一下子上哪去找这许多钱?”老爸的脸上顿时布满了愁云,为了宽慰陈志民,稍稍停顿了一下,又对陈志民说:“吃过饭,我到你几个姐那里去借借。”
陈志民烧火做饭,程雨荷拣菜洗菜,一会儿,菜饭好了。三人各自带着沉重的心情,迅速地吃完了早饭。放下碗,老爸戴个竹斗笠,匆匆地出了门。
陈志民进里屋拿出退伍时买的几个衣料,对程雨荷说:“雨荷,我也没什么好东西,买了这几块布料,你看看适不适你的意。”
“志民,我现在对衣料,没有什么兴趣。只要是你买的,我都喜欢,爱屋及乌,你说对吧。你不要清理,放进厢里收好。如果我有机会进你陈家的门,到时拿出来也不迟。我说了今天不回去就不回去!”
“既然你心情不好,就在这里多待天,我陪你到附近走走,散散心。”
“好啊!走。”程雨荷拉着陈志民的手就往外走。
“雨荷,你刚才说,你大队支部书记的外甥,跟翠荷谈过,这个翠荷,是不是姓周?”
“是的。你认识周翠荷?”
“见过这个翠荷的照片,挺靓丽的,还跟她通过半年多的信。”
“你跟她谈过?倒没听说过。”
“她根本不知道我是谁,你去哪里听说。”
“你越说,我越糊涂了,你们通了半年的信,怎么不知道谁是谁?”程雨荷诧异地问。
“你刚才不是说过尹辛宝?”陈志民没有直接回答程雨荷的提问。
“你们也认识?”
“认识,太认识了。三锤子砸不出个屁来的呆驴子。这人智商不高。”陈志民慢慢跟程雨荷讲起了有关尹辛宝的一些事来。
我们刚入伍的那一年,部队发的袜子烂了,他看到别人买了尼龙袜子,既漂亮,又耐穿。他也想买一双,但又不知道买多大尺码的。他就三番五次地问他同班的战友。战友们见他这么司空见惯的生活小常识,还要逢人就问,一定是出身煤山,吃多了炭,就故意逗他:
“你的棉毛衫内衣穿多大?”
”九十公分。”
“哪你就买九十公分的吧!”
星期天,他邀了几个老乡,去县城的百货公司买袜子。
来到百货公司,星期天人多,大家依次排好队,轮到他了,他大声说:”服务员,给我拿双九十公分的尼龙袜子。”
“解放军同志:九十公分的袜子,我们这里没有。人多,请你别开玩笑!下一个......”
尹辛宝站在柜台前不肯离去,疑惑地问:”服务员,这么大的百货公司,怎么可能没有呢?我穿的衣服是九十公分,裤子也是九十公分,我们班长也告诉了我,袜子也得买九十公分的。”
服务员、顾客的眼光,一下子全聚焦在一脸认真的尹辛宝的身上,纷纷拍着手掌,大笑起来。
他莫名所以,粗着脖子,认真地跟服务员争论,老乡走过来阻止了他,为他选好了袜子,拉着他离开了百货公司。
程雨荷笑得前俯后仰。突然,程雨荷停住了笑声,脸上挂满了无限忧郁的神色。”志民,你说,一个连衣服、袜子的型号都不分不清的二百五,他就是吃了国家粮,拿了国家工资,一辈子又能指望他干点什么?”
他跟我一个连,三年前就退伍回来了。退伍时,我们几个老乡,帮他争取入了党。当时,我是连队党支部的战士支委,就做了他的入党介绍人。拿了表,让他填,入党誓词写不起,还是我帮他写的。”
“尽卖关子,你与周翠荷通信,究竟是怎么回事?”
“很明显,还不是替他写的。周翠荷给他来了信,他看了又看,信写得有情有义,不卑不亢,挺合情理。他拿了信,看了一遍又一遍,就是写不出一封回信来。就拿到我那里来,求我给他写。那时,我还没有谈恋爱,倒借了他的佛面,与那么漂亮的女孩子谈了半年,翠荷却不知道我是黑还是白,是高还是矮。后来,与你谈上了,我就有了一些经验。”
“难怪我觉得你就是情场高手,骗得我欲癫欲狂,不能自已。”
“哎,哎,哎…打住,打住!我可不骗你,我一向秉承父训:田卖给你,漏眼告诉你,实话实说,坦诚向你。”
“你这种憨傻,更骗人!”程雨荷故作娇嗔,食指轻轻地戳抵陈志民的脑门。“哎,志民,你看那山岭上,那棵油茶树好大,就是一把撑开的绿伞,好茂盛啊。那片草地多青,我们上那晒太阳去。”
“好啊。”陈志民拉着程雨荷的手,奔草地而去。“雨荷,刚才你的心情还挺沉重的,怎么说变就变,我看你这性格可适合做演员。”
“那不是因为你吗?你是我心情的调味剂,有你在我身边,我就快乐,我就无忧无虑,我就单纯天真,我就充满希望和信心。离开了你,我就踏进了忧愁之门,掉进了十八层地狱,谁也无法让我超生。”
走近草地,绿草如茵,也许大自然知道这对互相倾心、恩爱有加的恋人要光顾这里,借春风春雨在这里铺展了一块嫩绿的褥垫。
程雨荷放开了与陈志民拉着的手,欢呼雀跃,恰似回到了天真单纯的童年,扑向草地,打几个滚,仰躺在草地上。陈志民随后跟上,一屁股坐在程雨荷的身旁。
这里地势高,可放眼狮岭院子周围的一切。层层叠叠的梯田,如一条条飘带,顺丘陵山势,弯弯曲曲一直缠绕到狮岭的半山腰。这里绝大部分都是高岸田,要想有收获,有经验的老农,都深耕细作,四犁四耙。滋养农田的水,来自隔壁山坳的水库。以前,人们用水车车水,在那抗旱的月份,昼夜不停,累得人们站着瞌睡,倒地就传呼噜声。这几年,生产队添置了抽水机,大家的劳动强度才少许减轻了点。少有的几丘水田,躺在山脚的沟沟洼洼里,最大的也不足一亩。这有限的水田,就成了每年秧苗的繁育地。春耕已经开始,男女老少都在这里忙活,平整秧田。陈志民看着这一切,陷入了沉思。
“志民,怎么不说话呢?我没有烦你啊。”程雨荷仰身抱住陈志民,两人在草地上翻滚,好一阵嬉戏打闹。
太阳也已升得很高,晒得脸上火辣辣的,程雨荷把陈志民拉到油茶树的树荫下。
“志民,要是天地只定格在这里,该有多好啊!我俩无忧无虑地生活,快快乐乐地谈诗论文,有规律地劳作休息,繁衍子孙。累了,靠在你的肩膊上,烦了,尽情地向你发泄。唉,世事难如人意,偏偏生出这么多人,这么多事……”
“陶渊明构想了个桃花源,你在这里幻想着两人世界。两人世界虽好,但离现实太远。如果世上真有陶子的桃花源,我愿不辞千辛万苦,与你跻身其间。雨荷,我还没弄明白,你爸妈在你没与我谈之前,多次拒绝了支部书记,为何去年又接受了他外甥的聘礼?”陈志民疑惑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