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雨荷一听说陈志民这么快就来了,急忙翻过身来,见陈志民、林心语、程思三人已站在了床边,不知从那里来了一股力量,一骨碌从床上爬起,也不顾忌身边的林心语和程思,一把紧紧地抱住了陈志民,把头深深地埋进陈志民宽阔的胸膛里。
“志民,志民,我不是在作梦吧?我还能见到你?”二十多年的朝思暮想,只能在梦中相见,突然间思念的人来到了身边,程雨荷心中的激动与兴奋,无法用文字描写,两行热泪,扑簌簌地滚了下来。
林心语亲身感受着程雨荷对陈志民的至爱,同时,也深深地惋惜这一对有情人的姻缘当初生生被人拆散,由此更增加了对程雨荷处境的同情。林心语绕过陈志民和程雨荷,来到程思身边,轻轻推了一下程思。“去给你妈收拾换洗衣服,准备去省城。”
陈志民把程雨荷扶到床沿坐下,温言安慰着:“雨荷,是我,我就在你的身边。别激动!有话坐下来慢慢说。”
林心语正准备拉着程思借故离开,给陈志民与程雨荷留下两人相处的空间,程雨荷却喊住了她。
“心语,我不去省城,遭那化疗的罪。今天能见你们一面,我死而无憾!请求你原谅我刚才的失态,不要离开,我们也几年不见了。思思,把椅子搬过来,让阿姨坐。”
“妈,还是到外间吧,这大热天的,外面有风扇。您若不舒服,就躺到我床上吧。”
“你们看,我这是病懵了头,你俩汗都湿透了衣衫,也不知道让你俩吹吹风。志民、心语,外面坐。”
林心语过来搀扶程雨荷,稍一打量,程雨荷面容憔悴,身子已瘦了一圈。林心语心里想:当下至关紧要的是消除程雨荷的颓废情绪,让她心中升腾起求生的渴望,重燃生命的火焰。但怎样才能打消雨荷的顾虑,让她能主动接受治疗,得找到最佳的突破口。
一条条方案,一个个话题在林心语脑际掠过,林心语稍稍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寻找到了突破口:程雨荷平生最爱的是程思和陈志民,最担心的也是程思和陈志民。对了,就从这里下手,林心语下定了决心。
林心语把程思的被子抱到床头垫好,要扶程雨荷上床躺着。程雨荷不让,拉过桌旁的木椅,把椅背靠在墙上,慢慢坐了下来,身子靠在椅背上。“你两人这大老远冒着暑热来看我,我怎能躺到床上?我现在还不至于病入膏肓,还能动,身为地主,不能失了谦恭之谊。”
林心语拉过一把矮木椅,坐到程雨荷的身边,拉着程雨荷的手说:“雨荷姐,你说得对,你还没有病入膏肓,为了程思,为了志民,你得去医院接受治疗,战胜病魔!你可知道,志民听说你身染重疾,不肯治疗,一向在困难、挫折面前从不掉泪的坚强汉子,也纷纷然掉下伤心的泪来。你想想,如果你自暴自弃,岂不让常常挂念你的志民痛不欲生?程思还没成家,以后他去倚靠何人?”
程雨荷心里格登一震,“志民,这么多年你还这么在意我?心语妹子,你就不介意?”
林心语立即给陈志民使了个眼色,努一努嘴。
陈志民是何等的机灵,立刻领会了林心语的心意。“雨荷,我当然在意你,你是我的初恋,我们曾经海誓山盟。我当初没钱娶你,让你遭受这大半辈子的罪,常常想起这些,心里就深深地内疚。心语是个十分贤能淑惠的好妻子,她常对我说,怀旧的人,是诚信、讲信用的仁义之君。我俩的情,真正实实地发生在人生的旅途中,风刮不没,雨冲不尽,曰月难磨蚀,冰霜难摧折。情如酒,窖藏越久,其味越醇,其香更芳。你放心,心语是不会介意的。就是今天来你这里,心语比我更心急。多亏心语再三催促,我们才会这么快地到达你这里。”
“雨荷姐,我常常忖悟:夫妻之间,你越介意,他越违心,到头来,反失了夫妻间的真诚。你越温柔体贴,方方面面地替他着想,他就会真心地相爱,彼此心距越来越近,以臻和谐。夫妻间凭的是一颗真诚的心。姐,你不必多虑,我是多么的信任志民。”
程雨荷听林心语这么一说,心胸豁然一亮,眉头愁云顿消,脸上露出笑来。用中气不足的语调慢慢地说:”心语妹子,你果然心胸豁达,我把思思托付与你,我心安了。这些年来,姓尹的到处说我作风败坏,孩子不是他的,虽然臭名声我背着,但给孩子心里留下了剜不掉的阴影,他的精神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在师范,你多次提出要去看思思,我总是搪塞你,我是担心你看了思思后,会给你的家庭生活带来负面影响。”
程雨荷深吸了一口气,眼睛看着林心语,继续说:”在我检查出了绝症后,我总是想,不能让思思不明白自己的爸是谁,而稀里糊涂地活在世上,在我有生之日,要为他剜除心上的阴影,所以就让他来找志民。但他走后,直到你们到达我这里之前,我又悔恨我自己的莽撞,万一思思到你家面临尴尬,他心中的阴影不是越来越厚,所面临的精神压力不是越来越大?妹子,你的境界高出众人许多筹,我敬服你。志民,你善心得以善报,娶了个这么通情达理的好夫人,我为你庆幸!”
“姐,思思是志民的骨血,我会视同己出,爱惜加珍惜,但现在不是唠家常的时候,为了思思,为了志民,请你赶紧收拾,我们送你去医院,别耽误了治疗期。这种病,能治愈的几率很大。坚强、振作起来,我相信你一定能战胜病魔。”
“心语妹子,谢谢你的好意!我还是不想累赘思思,债台高筑,给他增加压力。思思虽然已经毕业,但还没有找到稳定的工作。如果我走了,他连个栖身的地方都没有。而且,我人缘有限,借也借不来这许多钱。治到半途而废,不如不治,省下钱来让思思替我办后事。”说到这里,程雨荷又伤心得落下泪来。
“妈,你别担心钱!林阿姨带来了二十多万的存折。我已大学毕业,在外闯荡了快一年,等你痊愈了,我就去沿海谋职,加倍努力地工作,攒了钱再还给阿姨。”
“思思,你说什么话?钱是你爸出版著作挣来的,为你妈治病,是人间正理。以后不许说还不还的。雨荷姐,思思的住房,你也不用担心,我们原来在县城的商行已经改建,修有三间门面,六套住房,不久就可完工。思思是志民的骨血,理应有他的一套。等你痊愈后,尽可放心地去装修、入住。志民,你说呢。”心语慷慨地说。
“雨荷,心语都说得这么诚恳了,我相信你不会让心语为难!就承心语的意吧!”陈志民诚恳地说。
程雨荷被两人的诚意感动得绽出了心花,破涕为笑。”老天垂怜,让我遇到了你们两个这么仁善爽心的人,我不接受,倒显得我人情的吝啬。思思,拿你的行李箱来,这大热的天,也不必带很多的衣物,那两条毛巾被得带上。”程雨荷终于打消了顾虑,愿意前往省城医院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