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柏丁别的本领没有,这方面倒学有小成。他走进商店,买了半斤西瓜子,放在衣袋里,边嗑边向中心完小赶去。
马柏丁来到宋紫岚的房里,宋紫岚正面带愁容,坐在火炉旁批阅学生的作业。宋紫岚搬过一条凳子,马柏丁坐到了宋紫岚的对面,一边嗑着西瓜子,一边与宋紫岚聊些不着边际的事情。
马柏丁把塞进嘴里但没嗑烂的西瓜子吐到地上,长叹一声:“哎,这玩意还真不是该男人干的活!”
“那你还去买?”宋紫岚专心地批阅作业,并没有拿眼看对面的马柏丁,漫不经心地问。
“我从不买这玩意,刚才王主任请客,我就抓了些放在衣袋里,宋老师,你喜欢吗?我不会嗑,请你帮个忙。”马柏丁用手在衣袋里先摸索到金戒指、金项链,然后连带抓了一大把瓜子,递给宋紫岚。
宋紫岚伸手来接,马柏丁说,”扯开衣袋吧,这些都给你。”宋紫岚顺从地扯开了粽色呢外套的口袋。
“你慢慢嗑吧,我去看看校长回来了没有,我找他有点事,我刚来时他不在家。”马柏丁起身离开了宋紫岚的房间。
宋紫岚将瓜子吃到一半,猛然发现了金戒指,再一摸索,居然还有一条金光灿灿的项链。宋紫岚庆幸下午没有同事来玩,否则,王主任待客的瓜子里藏了贵重金器,还不知人家会怎么说三道四的。接连几天,宋紫岚都站在学校门口张望,等待马柏丁再来学校,当面把东西退还与马柏丁。可是,几个星期过去了,就是见不到马柏丁再来中心完小。
一晃就到了年底,年终总结评比,狮亭区来了个省劳模指标。王逸召集七个乡的教育组主任开会,会上大家一致通过,评选陈志民。李亮开会回校,把表交给陈志民填写,连夜赶写材料,一并送交王逸。
眼看就要放假,宋紫岚忧心马柏丁拿来的东西还没退回去,心里总是忐忑不安。这天下午,宋紫岚吃过晚饭,只身来到区文教办,见马柏丁与王逸正围着火炉下棋。宋紫岚掏出衣袋里的东西,随手丢到棋盘上,转身欲走。
马柏丁不愧是保卫专干,一转身抓住了宋紫岚的手,向后一拉,随手关上了房门。宋紫岚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王逸的怀里。
马柏丁把宋紫岚拉向自己刚坐过的座位,自己却堵住了门口。
王逸拾起棋盘上的东西,在手上掂了几掂,慢条斯礼地说:”宋老师,我看重你的年青有为,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说一声就行,不必这么客气,送这么贵重的礼品。而且,我怎么看,这东西都是女装的,我们男人派不上用场,你还是拿回去自己用吧。”王逸伸手拾起棋盘上的项链、戒指,慢腾腾地要塞进宋紫岚的外套的衣袋里。
马柏丁迅速地从衣袋里掏出傻瓜照相机,咔嚓一声,按下了相机的快门。
“马干事的瓜子有仙气,变成了这两团硬硬的东西,我牙齿嫩,嚼不动这东西。”宋紫岚带着气愤的语调说,把东西掏出,重又丢到棋盘上。
“马干事,你送人家宋老师这东西,什么意思,你得给我说清楚。”王逸故装糊涂。
“这东西,我看就很好,硬的,嫩的,各取所需。”马柏丁与王逸唱着双簧。
“你卑鄙!”宋紫岚鄙夷地轻声骂。
“说我卑鄙?你有种,我明天就到人群中说去,把这东西放人群中去晒晒,看是我抬不起头,还是你没脸见人?”马柏丁咄咄逼人,一手举着相机,在宋紫岚面前晃了晃,一副地痞无赖相。
“马干事,求你行行好,不可昧着良心,胡乱说些没来由的话语,做出诬陷人的事情,快把底片毁了!”宋紫岚一时慌了神,手足无措。
“你说无来由?这可是我亲闻亲见,亲身见证过的,相机里保存着原始依据。如果你硬要与我争辩,我把它多冲洗些出来,寄给你的丈夫、寄给你的亲人,让它来为我评评理。要我不说,毁了底片也可以,今天就我们三人在,你知,我知,他知;你好,我好,他好,我们守口如瓶,决不扩散,对谁都有益。况且王主任对你颇够义气,特别地上心,王主任把你从青山调来,带你四处学习,还不是为了培养你。你家遇到了困难,王主任比谁都心急,你可要知道感恩。刚才,王主任正与我商量,怎么给你评省劳模的问题,评上了省劳模,明年就可转正。”
马柏丁拿起棋盘上的东西,在宋紫岚眼前晃了晃,诱惑地说:“你看,这金光闪闪,但它不是黄金,而是王主任摘给你的心。你如果要装清高,实在看不上这东西,也没关系,你清高你的,但现在年底了,你还借了六万元钱,就一起还吧!”马柏丁又一次把项链、戒指放到了宋紫岚的手里。
荣誉、黄金,转正,不知是这些东西太过诱人,还是借的债的数额太大,抑或是被马柏丁的底片所震慑,宋紫岚的天平,一时找不到准星。神情木讷,“这……这……让我太难为情!”宋紫岚拿着东西的手微微发抖,一时不知所措。
宋紫岚正自犹豫,王逸走近宋紫岚,帮宋紫岚将手里的东西塞进衣袋。马柏丁走出了房间。
好长时间,王逸酒醉饭饱,打着饱嗝打开了房门。
马柏丁听到开门声,连忙走了进来,见了王逸,叫一声”王主任……”眸子里却显露出诡谲的眼神。
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王逸拉亮了电灯,招呼宋紫岚坐定,拿出了表格,站在宋紫岚的身旁,借指导填表之机,不停地在宋紫岚身上磨蹭。讨好地对宋紫岚说:“材料也不用你写了,这里有现成的,我拿去给你打印,改个名字就行。”
王逸借口没有电筒,宋紫岚这夜怀着后怕的心理,很不情愿地留宿在区文教办里。天刚蒙蒙亮,路上没有一个行人,宋紫岚就回到了自己中心完小的房里。
不几月,宋紫岚得到了烫金的省劳模证书,喜忧参半。喜的是,普通教师干一辈子都难得到的荣誉,有人轻而易举地送到了自己的手里;忧的是,迷迷糊糊地上了贼船,何时才能摆脱这无休止的纠缠?宋紫岚因为头顶的光环,却贡献了宝贵的青春。
趁着宋紫岚兴奋,王逸频频出击,带着宋紫岚四处”听教改课”,搞”教研”,跑遍了市属的十来个县。但宋紫岚仍然保持着分寸,没有像银玉那样,有求必应。
纸是包不住火的,中学、小学到处传说。失宠的银玉,以此要挟王逸,王逸不得不偶尔惠顾,说尽人间温言,送些有限金钱。
大家的荣誉证书早就下来,一开始,李亮认为省劳模的证件得省里发,审批的程序可能会复杂些,证件下来的时间可能会长些。当听说了宋紫岚被评上了省劳模的信息后,他就知道了王逸以荣誉换取了美色。拉着陈志民来到区文办找王逸。
“陈志民省劳模的材料送上去没有?”李亮站在区文教办的办公室里,一脸严肃地质问王逸。
“送上去了,我亲手交给谢局长的,不信,你可去问谢局长。”王逸不紧不慢地说。
“你说,七个乡的文办主任一致通过评选陈志民,发下来的证件为何变成了宋紫岚?”李亮加重了语气质问。
“我也不清楚,局里说一个指标,怕一份材料在评审时打下来,还可报一份备用材料,以免指标作废,我就报了两份材料。材料报上去了,评审结果怎样,不在我的职权范围。”王逸打马虎眼。
“你诓谁?陈志民的材料如果报上去了,我敢说,全省只评一个劳模,他也当之无愧,全省见诸报端的有几个教师?陈志民的事迹那么感人,怎么就轻易地被打下来了呢?而谁也没有提名的宋紫岚却轻而易举地被评上了?”李亮一连串地发问。
王逸面色温和,显示着从政以来经风历雨、见多识广的阅历,仍然不紧不慢地轻声说:”我说志民,你也太淡泊名利了,这么庄重的事情,竟送个手写的材料来。这事也怨我,当时没跟李亮说清楚。我知道你的事迹很感人,那只能代表我;也许县里知道你陈志民,那也只能代表县。而市里、省里那些领导,他们就只凭那材料。宋紫岚的材料是打印的,也许人家一看就赏心,大笔一挥,就批下来了也难说。李亮,具体是啥情况,我也不清楚,你得去问省里。我的职责是,分给我区一个指标,我就得落实到具体的人,不能让它浪费。”
一个指标,该报一份材料还是两份材料,李亮心里根本没有底,王逸又似乎说得合情合理,李亮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言辞,气嘟嘟地鼓着个嘴。”报备份材料,也得在大会上讨论,你为何就擅自作主?全区比宋紫岚优秀的教师不多的是,这是评劳模,又不是选教花。”
也许是王逸前面的一番话储足了底气,也许是李亮的话戳伤了王逸的神经,王逸啪地在桌上一掌,”县里临时通知,该用不着我区里请示你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