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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小月为了证实自己刚说的话，啪啪啪地接连在自己脸上抽了三、四个耳光，“你们看，这怎么就会脱了下巴呢？下巴长在肉上,又不是泥巴糊的。”
赖三睁圆了一双斗牛时才有的红眼，愤恨地瞪着肖小月，用手捂着下巴，疼痛使他开不了言。
“对。他是酒喝多了，醉脱的，若是他不再喝酒，下巴也许还会复原，医院怕是治不了他脱下巴的病的。”张秋实说。
“你说医院治不了，那怎么办？你们看人家痛的。”李清明手足无措地摊开两手。
“以前，我们见过马旦造谣中伤别人，也脱过下巴，后来，他诚心地改了，下巴也就复位了。这就得看赖三自己是不是有诚心，不再害他的孩子了。”张秋实脸上露出了一丝嘲弄的笑。
“你今天是怎么了，看着赖三疼痛，还幸灾乐祸地嘲笑？”不知是哪个教师插了一句。
“不信，你去问问赖三，看他还要继续害他的孩子吗？他若肯从此戒酒，不再贻害儿女，我保准他一分钟内下巴复位。”陈志民若无其是地说。
“你有如此神通，先接好赖三的下巴，解除了人家的痛苦，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李清明眼睛眨了几眨。
陈志民用手指着赖三，严厉地说：“这种朽木，难成玉琢，好话一箩筐，胜不得一马捧。没吃过黄莲，他哪知道什么是甜？酒精麻木了他的神经，谁能希望他今后还有什么记性？”
“好！陈志民做得好！让他长点记性！”肖小月拍着手板说。
“接好下巴的良药，是一个字——诚。如果赖三拿出了足够的诚恳，那就不费吹灰之力。如果他言而无信，不痛改前非，以后下巴掉下来了，那可是没人给他续得上的。”张秋实说。
李清明问赖三，赖三的头摇得拨浪鼓似的，举起了大拇指就要发誓。张秋实按下了赖三的手指，”发誓就不必要，要的是你的诚心。我去给你拿碗酒来。”
“不…不…要…不要…我再…也…不…喝…了！”
“你确定你能真正做到？”陈志民进一步逼问。
“陈老师，我坚决不…不…喝了！”
张秋实把一碗清水递给陈志民，陈志民含一口清水，猛地喷到已经铁青的赖三脸上，手掌啪的一声打在赖三的右脸上，咔嚓一声，赖三顿觉下巴不痛了。用手揉揉，与往常一模一样。
“老师们，都上课去吧。李书记、陈志民、还有赖三，到我房里坐坐。”
“大家都坐吧。”一走进房间秦校长指了指凳子，对大家说。
待大家坐定,秦校长又开了腔:“今天我首先要批评陈志民，打人是侵犯人权的问题。你必须做出深刻的检讨，向赖三道歉。”
赖三的手还在摩挲着下巴。”秦校长，陈老师没错。他的那一掌，把我从浑浑噩噩中打醒。我赖三也是个堂堂的男子汉，为什么就不能像马大堂一样，做个有骨气的男人，为什么就不能像陈志民老师那样为乡邻乡亲做点有益的事情。因为我的嗜酒，搞得家不像家，人不像人，就连孩子们走在路上，也被人看轻三分。人家的孩子都已上学，可我家孩子们的书包还空荡荡的。只能怪我，劣性难改，你们大家跟我讲了那么多的道理，我为什么就听不进？秦校长，你就让孩子们入校，从今天起，我赖三讲话算话，坚决戒掉酒，这期的学费一个月内交清，所欠老师们赊欠的学费容后慢慢地还。”
“赖三，你真能戒酒？”李清明不相信地问。
“李书记，人们常说，三句好话，当不得一马棒。这就是人性的劣根。人，一旦走进了死胡同里，不撞南墙，就很难走得出来。我也曾经下过许多次决心，可是老婆约束不了我，见了酒，又想着法子把它弄进嘴里。”
赖三双手抱拳，向陈志民拱了拱手，接着说：”陈老师，感谢你！当我摸着疼痛难忍的下巴，我心里想，你陈老师与我往世无仇，今世无冤，为何要对我痛下打手？痛，让我想明白了，你是见我积习难返，不让我沿着死胡同走到底。你打我，是恨铁不成钢，怜悯孩子跟了我遭孽。人，一旦沾染陋习，改正需要一个痛苦的过程，真心地谢谢你，精心地为我设计了这个过程。你用我短暂的疼痛，挽救了我，挽救了我的孩子，挽救了我们一家人，是义举，是善行。秦校长，您是不能批评陈老师的。”
“赖三，看你今天说得诚恳，我们乡邻乡亲的，权且信你一回。依我看，感谢的话说得再多也没用，你得用你的实际行动来证明。把你的孩子叫上来。”李清明对赖三说。
孩子们来了，李清明问：”今天你们看到陈老师打你爸，你们是怎样想的？”
“说句不孝顺的话，我喑喑地在心里拍手称快，我爸，生性固执，没有人能说服他，也没有人能制服他。让他长点记性，我们一家就有希望了。陈老师，我们一家人都奈他不何，今后他若陋习不改，再喝酒，我就到学校来找你。”赖三的大女儿春燕说。
春燕已经十四岁，读初二，但不在陈志民班上。
“你凭什么有这样的想法？”李清明问。
“不是吗？我爸一顿酒，足够我们一家吃一天。如果这一掌能打掉我爸的酒瘾，我爸能从中受到教育，从此努力劳动，我们吃饭、读书还会四处赊帐吗？”
“赖三，你看看多么懂事的孩子。如果你爸改正了错误，你们如何对待他？”李清明继续问。
“我会约束弟弟，听爸的话，好好读书，长大了孝顺他。”
听着孩子的话，赖三百感交集，羞愧难当。”孩子，我过去对不住你们，让你们受苦了！为了你们，我坚决改过自新。如果我再喝酒，你们就告诉陈老师，任凭陈老师怎么处理。”
陈志民站了起来,用十分诚恳的语气对赖三说:“赖三，今天我对你动粗，很对不住你。但是，我想，如果我的过失，能够挽救一个家庭，我宁愿担当法律和道德的一切责任。你想，你年年赊欠学费，老师无能为你填补窟窿，催交学费，无疑给你的子女带来精神压力，他们还能安心地学习好吗？但愿你今天说的话出于真心，为你的孩子着想，为你的家庭着想。秦校长，赖三的子女没人敢接收，就把春燕放我班，学费赖三交来了，自然好，没交来，就扣我的。赖三，我不怕你赖债！”
“陈老师，谢谢你的善心，我赖三从此一定守信！”
“哦，我有书读了。陈老师，你真好！”赖春燕把双手举过头顶，高声地叫了起来。
“我答应了你到我班，可要守规矩，刻苦努力哟。”
“一定的！”
“爸爸，我也要读书！”
“我也要！”几个孩子争着哄嚷起来。
“赖三，人家再苦也不苦孩子，你看看你，只知道自己享受，把孩子苦成了这样。痛心啊！”李清明说。
赖三举起巴掌，从左脸到右脸，又从右脸到左脸，连续扇了自己好几个耳光，口里骂道：”混帐，忘八蛋，你不配披这身人皮！”
“好了。赖三，决心不能只印在脸上，而是要印在心里。看在孩子渴望求学的份上，我一并带你们去总务室，我给你担保，但你必须当着李书记的面，打欠条给我。李书记，你得做证。”陈志民还是有点不放心赖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