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荷爸摁住程雨荷的头,雨荷妈端来了药。
程雨荷虽然双手被绑,但拼足全身力气,双脚乱踹,身子乱动。
程雨荷将嘴巴闭得紧紧的,僵持了半个多小时,雨荷爸妈精疲力尽,喊来了雨荷的弟妹们帮忙架住身子,摁的摁头,抓的抓脚。
程雨荷清楚地知道:农村土医生的堕胎药,吃不好就会没命。自己,命途多舛,死不足惜,可志民的骨血?这唯一让我能够生存下来的希望,绝对不能让人破灭!程雨荷走投无路,无可奈何,心里暗暗地想:唯一能保住志民骨血的希望,就只有向爸妈低头,答应结婚。程雨荷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命啊,命啊,我的命真苦!你们不要喂药了,我答应结婚。”
雨荷爸妈解开了雨荷,走出了雨荷的房间,找来了锁,把房门锁上,并嘱咐弟妹们好生看管。
雨荷爸妈去找支书商量,支书说把婚事办得越快越好。支书娘子赶快换了衣服,马不停蹄地往尹家赶。
支书娘子回来,首先进了雨荷的家门,告诉雨荷爸妈,日子就定在十天后。
婚期已经确定,支部书记兑现了诺言,到公社走了一趟,将雨荷爸的缝衣机及其一切随用物品,全部搬了回来,婚事谈好了,缝衣机也就可以在原地重新安营扎寨了。
雨荷爸对缝衣机的感情,是老农对牛的感情。缝衣机安顿好了,自己不要去干那从没干过的重体力活,一家人的日子重又有了指望。但是,雨荷爸并没有因此感到一点点的喜悦,坐在板凳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发出一声声长长的嗟叹。世态炎凉,权力可以摆布一个平头百姓一家人的命运,也可主宰着平头百姓一家人的柴米油盐酱醋茶。每每听到雨荷的哭声,他也曾经动心,但牺牲雨荷,可保一家人的苟且安宁,也是身不由己,万不得已啊!
尹家生怕耽误了婚期,第三天就给程雨荷送来了衣料。雨荷爸自己是缝纫师,不必将就别人,很快就把嫁衣做成。
出嫁的头天晚上,农村习俗哭嫁。吃过晚饭,雨荷妈与雨荷的姑姑、阿姨,昏天黑地地哭了起来。内容也就是些套话:宝贝女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啊,还有孝顺公婆,侍奉丈夫,成家立业,生儿育女,勤俭持家等等嘱托的言辞。
这晚,程雨荷却出奇地平静,因为她的眼泪早已哭干,她不想再哭。陆陆续续的眼泪告诉了她,哭也无益,再悲恸的哭,也抗争不了命运,摆脱不了权力铸造的枷锁。”你们不都希望我嫁给尹辛宝吗?我现在不是已经如你们所愿了,还在这里兔死狐悲干吗?赶快收起你们假惺惺的那套,我不领你们的情!”
程雨荷收拾起洒落一地的相思和思念,把与陈志民往来的信件与赠品,统统装进不知是谁送来的嫁装皮箱中。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回忆着与陈志民相处的那段美好时光,思索着即将同床异梦的未来生涯。
陈志民趁星期天赶到几个姐姐家,借来了姐姐们提前卖猪的钱,与前次的一百多元合在一起,还不足数,又到信用社贷款四十元,喜滋滋地赶往程家。
来到程家,只见门上贴着大红“囍”字,门框上贴着嫁娶婚联。缝衣机和案板摆满了堂屋。雨荷爸虽然一脸的冷淡,但竟然出奇地招呼:“年轻人,你来了,堂屋坐。”雨荷妈从里间走出来,也给陈志民倒来了一杯冷开水。
陈志民正自纳闷,今天怎么了?前次将我扫地出门,今天又是让坐,又是倒水,难道他们知道我今天带钱来了?
“大叔、阿姨,雨荷呢?”陈志民喝了一口水,心里忐忑,还是亟不可待地问。
“志民,你是一个很好的后生,我家雨荷缺德少福,与你薄缘寡份,三天前已与辛宝结了婚。你这么帅气而又有才华的好后生,一定能找到比我家雨荷更好的姑娘。”素称‘林十娘’,’阿庆嫂’的雨荷妈温婉地说。
平地响起了一声惊雷,天上的乌云咆哮着奔来,遮住了太阳,把天空压得很低很低,屋内光线暗淡,惊雷把天空砸出了无数的窟窿,狂风卷来了铺天盖地的大雨。
陈志民从衣袋里掏出了兜钱的小布袋,向雨荷爸扔了过去,“你们说话不算数,两个月还差一个星期!”
陈志民顿时觉得天在旋,地在 陷,疯狂地在雨中撕扯着自己的头发,“雨荷,坚持了那么久,为何不再坚持三天?三天,你为何这么狠毒?生生拆散我倆的美姻良缘!”
雨荷妈找来了一把伞,递给雨荷爸。也许是人性所在,也许是良心发现,雨荷爸撑开了雨伞,遮在陈志民的头上,拉陈志民进屋避雨。
陈志民任凭他怎么劝说,怎么拉拽,就是站着不动。
雨渐渐地小了,雨荷妈撑了把伞,到院子里喊来了几个与陈志民一道回来的退伍兵,顺带找来了周老师,劝说带着拉拽,把陈志民劝离了雨境。
雨荷妈把陈志民兜钱的布袋放回了陈志民的裤袋,然后请周老师几人把陈志民送回了狮石中学。
陈志民走了一程,渐渐感觉头重脚轻,踉踉跄跄地回到学校,已经是晚上九点。张秋实看一眼落汤鸡似的陈志民,知道事情不好,赶忙到食堂打来一桶热水,让陈志民洗澡、换衣。架起食堂的锅,熬了姜汤水,姜汤里放了足量的辣椒粉。
陈志民洗了澡,张秋实督促陈志民喝了姜汤。
陈志民心力交瘁,倒头便睡。由于淋了暴雨,浑身烫得像一团炭火。张秋实用手一探陈志民的头,觉得陈志民病得不轻,马上拿了电筒去找赤脚医生。
赤脚医生进屋一量体温,四十点三度,连忙配药给陈志民打点滴。打完了点滴已是凌晨一点,陈志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学生已经坐满了教室,传出了琅琅的读书声,陈志民硬撑着从床上爬起来,简单地洗漱后,拿了教本就要上讲台,无奈脑袋似灌了几吨重的铅,沉重得抬不起来,头重脚轻,一个趔趄,幸好扶住了门框,才不致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