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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人起得早，天色微微亮，大家就起了床，忙着农家人忙不完的事情。聋子走到离家十多步远的地方，发现娘正打开房门，嘴里大声地喊叫喊聋子，正欲抬脚去院子里寻。聋子看到了娘，发疯似地狂跑，边跑边大声地喊娘，“何得了呢！何得了，昨夜姐夫跟姐姐打大架，姐姐的脑袋都被打烂了。”可怜天下父母心，听说女儿被打成了那样，也没静下心来细想，匆匆忙忙锁好了门，来看聋子，已不见了聋子的踪影。于是用衣袖抹着眼泪，哭哭啼啼地向大女儿家走去。
聋子藏在必经之路的山坡上的一棵油茶树下。大姐和娘在山坡下相遇，娘俩惊奇地一楞，大姐看娘，娘健在；娘看大姐，大姐的脑袋好好的。娘俩还没从惊诧中缓过神来，油茶树下，飞出了许多土粒，由于天色还没大亮，娘俩着实吓了一大跳。大姐壮着胆子大声呵斥，“哪个猪婆滴的血，装神弄鬼地吓唬人，赶快给我滚出来！”
“不好意思，我是大春家猪婆滴的血。”
姐一听，大春不是自己的爸吗，真是哭笑不得。“鬼崽子，家里没吃的，也不能用这种方法来哄骗姐！害得娘也跟着烦心。”
“姐，人不能太自信，做人还是低调些！你不是说，没有人能哄骗得你吗？这次就算是为你自己的太过自信、高调大话付点代价吧！挑来的谷子帮娘倒进柜里，免得老鼠啃了，我得看牛去了，有什么话进屋跟娘聊吧。”
“这聋子不太聋吧？关键时候他听得很清楚。”一个老师说。
“这聋子智商很高，那么小的年纪，竟把一件事情设计得那么完整。”
“这完全就是一个淘气鬼。”
“这种专搞恶作剧的淘气鬼，哪个班没有几个？”
“淘气孩童一般智商都较高，这就看如何教育、引导。教育、引导得好，这种人就大有作为。”
“是啊，关键是怎样才能把他们的智力引到正确的途径上来。我整天被那几个淘气鬼搞得头昏脑涨，想尽了办法，却又见效甚微。”一个老师说。
听完了故事，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我倒觉得这聋子是个可造之才，你看，他说的’做人不可太自信，不可高调’的话，就很有哲理。”阳主任说。
坐在陈志民身旁的张秋实，对陈志民说：“全校有名的李贵，就在你班上，他的恶作剧不比这聋子逊色，你可要当心哦！”
陈志民听着老师们七嘴八舌地议论，心里渐渐有了一种念想，当教师不仅要把知识传授给学生，更重要的是，要教给学生怎样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能教好听话的学生，不一定就是好教师，而能教好淘气的，差劲的学生，那才称得上好教师。
下半个下午，陈志民一边挖土，一边思考着很多教师在思考的这个问题。有时又有一种意识强行干涉，自己才第一天走进学校，连讲台都没上，民办教师都不是，代课又能代几天？又转念一想，不对啊，代几天是几天，总不能误人子弟啊！如果能想出什么好的方法改变了差生，那不更能激励更多的老师去探索？
苦苦的思索，使陈志民给自己定下了来学校的第一个课题。
几年没干体力活，经过一个下午的体力劳作，陈志民感到浑身酸痛。吃过晚饭，与张秋实面对面坐在拼凑在一起的课桌旁，就着一盏风罩煤油灯，看教材，看参考资料。张秋实轻车熟路，改完作业，写好教案，熄灯钟响后就先睡了。陈志民虽然瞌睡袭来，但还是坚持写好了第一个教案，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反正老师们都已熄灯睡了，校园里一片漆黑，一片寂静。
陈志民第一次站上讲台，心怦怦地跳。一声“老师好”过后，后排传出了几声口哨，接着教室里是一阵唏嘘之声。陈志民扫视一周，把这一切都记在了心里。
陈志民发现了一个空座位，用手指着空位问：“谁能告诉老师，这个同学怎么没有来上学？”
“他前天放学回家的路上，与李贵打架，把胳膊关节扭脱了。”班长站起来回答。
“谁是李贵？”
坐在后排的高个子站了起来，陈志民认出了，就是刚才带头响口哨的学生。
“好。请李贵同学坐下，其它的事情留待下午放学时再说，现在我们开始上课。”陈志民转身向讲台走去。后排一粒比拇指还大的红砖碎块，带着风声，向陈志民的头部砸来。陈志民辨风定向，猛扭身，伸手接过碎红砖，紧握拳头，手上用劲，伸开手，慢慢将红砖灰粉撒落于讲台旁。
几十个学生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哑口无言。一向最喜闹事的李贵，也目瞪口呆，自己弹弓打出去的明明是红砖碎块，而且神准无比。这一手不知道戏弄了多少老师，给新来的老师一个下马威，也引来了好些同学的哄笑。今天这老师神了，接住了这红砖碎块，本领已了不得，一只肉手，竟把它碾为了粉尘，李贵连连在心里呼叫”高手、高手！”
陈志民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按照昨晚备课的思绪，引导学生学习课文。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堂课出奇的安静，就连张秋实说的让人头痛的李贵，大气也没出一声，如期达到了备课时所定的教学目的。
下课了，需要小解的学生们纷纷走出教室，不需小解的同学，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小声地议论着上课时发生的事情。
陈志民走进办公室，放下教案，扯下毛巾，拍打了身上沾染的粉笔灰，坐在板凳上，正梳理着怎样处理上课时的突发事件的头绪，思考着怎样变不利的事件为良好的开端。只见李贵在门口晃了两晃，想进又不敢进的样子。
“李贵，你来，这里坐。”陈志民把自己坐的板凳向门口推了推，自已坐到对面张秋实的凳子上。
李贵看陈志民并没有体罚、责骂的意思，而是和言细语地请自己坐，此时已不知道自己的意识受到哪种情绪的支配，跨进门，扑通一声跪倒于地，眼泪扑漱漱地往下流。”陈老师，我对不起您，红砖头是我用弹弓打的。”
“李贵，快起来！我们是新社会的新型师生关系，不兴行此大礼。”陈志民走过来拉李贵，李贵就是不肯起来，一定要拜陈志民为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