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曙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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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1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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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天之骄子》连载

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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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级,我最期待的老师,数学希望是四年级那个北家弯的本家爷爷辈的老师,虽然他也从来没对我有特别照顾,甚至从来也没对我比其他同学多看一眼,但我也不想让同样是北家弯也是本家,还是叔叔辈那人,当数学老师。因为我们早就听过五年级王老师大名——教学严厉,脾气有些乖戾,动不动就发火,吼学生。那时有个电视剧,里面有个猫妖,而这王老师有两颗小虎牙,一说话就露出来,很像猫妖牙齿,于是,同学人送他外号“老猫”。

当我们开学第一堂课时,看到老猫拿着粉笔盒朝五年级教室走来时,我心里咕咚了下,完了,看来四年级数学老师没能跟着我们升级,五年级数学老师还是传说中铁打的老猫。于是,我开始奋力安慰自己,虽然他凶点,但总比原本三年级的徐雷老师强多了吧?

在二年级,我就开始为三年级恐惧了。因为我听比我大两级的大姨家二表哥说过,三年级徐雷老师简直就是魔鬼!只要被他教过的同学,无论男女,谈雷色变。他家离学校不远,二十多岁,一脸红红的横肉,四愣子脸,长得一看就不是好人,凶神恶煞的,而他的教学风格也无愧于他那张脸。

表哥说:

“这龟孙子太狠了,他教学风格,就一个字,打。讲了听不会,打;作业没做完,打;不听他话,打。他不仅打男生,女生也不放过。当时我们班好多女生都被揍哭回家了。有次,我和几个同学,中午跑到你们村南面大坝洗澡,被他知道了,那顿打啊,班里三把扫帚硬生生被他打没毛了。我和那几位同学,屁股肿得好几个星期只能站着上课。挨打吧,他还不让你苦,你越哭,他打得越狠。我们班语文成绩那叫一个好……”

我当时问表哥,徐雷怎么这样变态?这样的人怎么能当上老师呢?表哥说,他学历好像只是初中生,他爹娘三天两头请校长邵朝华喝酒,又送了礼,才当上老师。表哥认为,他打学生,不是发泄他当初低三下四才当上老师那口气,就是努力证明自己教学能力并不比正式老师差,努力让自己在老师队伍站稳脚跟……

到了三年级,在漫长恐惧与忐忑等待中,我们没等来传说中的杀神,徐雷老师上课,而是等来了新的语文老师,校长亲弟弟,小邵老师。新语文老师也二十岁出头,喜欢穿薄衬衫,西服裤,扎外腰,金晃晃腰带头露在外面,梳背头,油光瓦亮,四方脸,外表帅气儒雅,教学也温和。

后来听说,徐雷是调到别的学校了,在其他学校当老师没几年,不知因为什么事儿被整下来了;也听说,徐雷当了不到两年民办老师,到我们那级时,就被邵朝华校长撸下去了——他要徐雷给自己弟弟,小邵老师腾位置。不管怎样传说,结局都是一致的,徐雷最终还是被打回原形,成了农民。

我用徐雷来安慰老猫成为五年级数学老师的事实。

然而,我最期待的原本是五年级语文老师的赵老师。他是大学毕业分配到我们学校,很年轻,身材魁梧,长相端正,声音洪亮。我们整个学校时常听到他用高亮声音带头朗读诗文:

“京口瓜洲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

或富有情感地道:“……狼牙山上响起了他们壮烈豪迈的口号声: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中国共产党万岁!这是英雄的中国人民坚强不屈的声音呐……”

隔壁五年级赵老师给我们留下深刻印象,一来是他嗓音,除了洪亮,还带着点“外地口音”,后来才知道,那叫普通话;二来因为他独特教学方法——从不打骂学生,更不体罚学生,而是鼓励学生,哪怕同学回答错了,他也会说,哦,同学你回答很好,很利落洪亮,请坐。有的同学一问三不知,他也会说,没事呀,你坐下再好好想想,请坐,同学。这位赵老师很像看重我的二年级的那位老师。

赵老师做过最出名的事儿是,同学打架了,他会耐心分析各自行为错误所在,委婉批评教育一番,最后他却要两位同学为自己错误,道歉,相互道歉,还要他们互相握手。于是,我们常常看到这样搞笑一幕:刚才还掐得你死我活脸红脖子粗同学,转眼之间,就要握手言和了,他们无比忸怩难为情,有时他们自己都笑场。于是,一场矛盾在“一笑泯恩仇”中终于覆灭了。

我很乐意赵老师当我们语文老师。可是,生活总是喜欢给人开玩笑。赵老师调走了,换上了原本是四年级教语文我特别不喜欢而他也似乎特别不喜欢我的于老师。有一点,至少是好的,彼此知根知底,不用重新适应。

还是说回老猫吧。一段时间后,我们发现,他脾气果然乖戾。他坐在讲台上,讲着课,抬头忽然发现有同学正在点头打瞌睡,这时就会突然嚎道:“徐亮!!起来回答问题!”

那个正梦游仙境的徐亮,猛然听到老师叫他,吓得浑身一哆嗦,赶忙站起来。不止那个打瞌睡同学猛然醒了,就连我们也常常吓得一激灵。老猫小圆脸,脑袋不大,吸一口烟,嘿嘿发笑,露出两颗小虎牙,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嘿,怎么样,大家不困了吧?嗯,徐亮没事了,坐下吧!”

老猫在发脾气或喝酒后,脸色通红,眯着小眼睛,说话露出那招牌式虎牙,夕阳西下的光芒里,愈发有一种可怖气氛。

“这个问题还不会?我讲几遍了,啊?”老猫敲着黑板,“好我再讲一遍!你们看完题目,不管会不会,我怎么说的来着?先写个‘解’嘛!就像孙悟空变身前要说个‘变’一样!然后呢,当然是设未知数XY啊……”

我有些害怕老猫,自然不太喜欢他。对于不喜欢的老师,作为学生,希望是他不要关注我,说句套话,很想他能把我当成一个屁,蔫儿巴俏放了就是。原本我想,老猫也会和四年级那爷爷辈老师一样,只把我当成普通学生,从不会多关注。可是,我错了——老猫似乎格外关注我。

“现在黑板上有五道题,刘辉,徐丽……最后一位,王博!上来做。

“王博,你过来!你作业为什么如此潦草?重新写一遍!

“你干什么来,王博?!又走神了,站着听课!”

……

那时我感觉,老猫是在找我茬,毕竟黑板上题目那么难,叫上去的都是学习好的学生,最后一位干嘛要叫我上去,这不是存心要我出丑?还有,我作业也不是很潦草嘛,为什么那么多“差”不让他们重写,却让我这个“良”重写?我就是转了下头,真没说话,也没走神啊,怎么就让我站着听课?于是,我越发讨厌老猫老师了。

直到有一天,作业本发下来,我像往常一样,翻开看一看,这次作业究竟得了个良还是差,这时我不禁大吃一惊。因为作业评定“良”下面,竟然多出了很多行字,红红笔迹,很刺眼。我匆匆瞥了一眼那些字,赶忙合上作业本,生怕别的同学看到。

那些字大意是: “王博,老师写下这些话,是因为你的表现与老师期望不太相符,你对自己要求似乎太低了,老师希望你能刻苦学习,奋发向上,希望你将来能够有出息,希望你不要让老师失望,小伙子,要加油……”

老猫圆珠笔字写得苍劲有力,省略号也点得板板正正。

我匆匆瞥下这些字后,抬头看到坐在讲台上的老猫,正低头奋笔疾书地批改其他作业,红红脖颈,一脸严肃,似乎与往常没有不同。但是,我知道了老猫老师,原来对我期待很高,原来他对我一直都很关注。我不明白,他关注我,是因为我是他本家吗?或许不是的,因为但凡是北家弯的老师,基本都是我本家,毕竟那村子就是我们王氏家族建立的,村里百分之八十都是本家,这也是四年级老师从来没对我多看一眼原因——北家弯那些孩子,也在我们学校,也在我们班上学,那么多本家孩子,我可排不上号儿。我想老猫老师关注我,是因为我特殊吧。他就像父亲那样,恨铁不成钢地对我期待着。

四五年级时,因为弟弟到来,父亲不能像过去那般,目不转睛盯着我学习了,但对我在学习上的管束依然很严格,时常抽查我作业,时常抽查我课文学习情况。四五年级时,学校开了自然和社会这两门课,虽然大考时,也会考,成绩还会计入总成绩中,但我们学校从来没有重视过,四年级自然老师由语文老师于老师代理,社会由数学老师王老师代理。从这种颠倒的代理顺序中,也可以知道自然和社会这两科平时是怎样了。偶尔哪天想起来,语文老师照着自然课本念一通,而数学老师教社会时,更简单,念也不念,让我们自己看。到了期末考试,要考自然和社会时,四年级数学老师兼学校会计,也是学校二把手,这才着急起来。开考前休息空档,跑到教室,给我们念这两门试卷答案。

“答案我只念一遍,记不住考不好的!回头给我等着!再吵吵,就滚出去!”

数学老师急赤白脸大声怒喝,仿佛考试的不是我们,而是学校了。

五年级面临小学升初中考试,这两门课,被稍稍重视起来,社会老师也换成了于老师,而自然也换成了邵朝华校长——这是他在我们学校唯一任教的科目,可是平时也不怎么上课。可能跟当时教育氛围有关,在老师眼里,这两科始终不是主科,而我们也不愿意学。所以从上到下没人重视这两门课。可是,在父亲那里,就不一样了,自然和社会都不放过。父亲拿起社会课本,一问我三不知,便给我下命令,该背的就要背,哪里该背?整本都是——这不是玩笑,在父亲指导下,我真的无奈地背起没人会多看的社会,还是整本背诵。

193410月,第五次反‘围剿’失败后,中央主力红军为摆脱国民党部队包围追击,被迫实行战略转移,离开根据地,开始了两万五千里的长征……红军爬雪山过草地,到处都是枯草,沼泽,淤泥滩,一望无际,荒无人烟……”我把自己关在羊圈旁边石头西屋里,一遍遍读着上面内容,合上书,试图背下来,“1934年……1943年?1934年!10月……红军爬雪山,过草地,到处都是,到处都是,枯草,沼泽,沼泽……什么来着?哎,重新来,193410月……到处都是沼泽,枯草,沼泽,淤泥滩!一望无际,荒无人烟……”

我背社会背得头脑昏昏,脑勺发热,口干舌燥恶心想吐。我还是像过去那般,放学吃过饭后,也不能出去玩,趴在书桌上学习,在昏暗煤油灯下,一学,学到深夜。我的日子依然难过和煎熬。

可在老猫老师殷切希望下,在父亲严格管教下,我的成绩并没有上去,依旧平平,还是马马虎虎。一路跌跌撞撞,就这样,终于到了小学升初中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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