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刘河洋辍学后,没多久,曹省也辍学了。一块来上学伙伴,就剩下我和曹尚伟,而曹尚伟似乎也有这个意思,不知哪天也会走。何况我们俩也各自有了自己新朋友。而我好朋友刘蒙加入辍学大军。关于丁召烦恼解决了。天气越来越冷了。
不知不觉中窗外飘起了雪花。有的雪花重重叠叠,有的却越散越远。雪花更大了,漫天飞舞。我们呵着手中笔,看老师粉笔在黑板上叽叽喳喳写个不停。世界在粉笔末和雪花弥漫下,安静了。雪停了。我们欢腾着,闹腾着。
中午回家吃饭,我拐过路口,迎面遇到小学时喜欢的王霞。她正和王雪以及刘惠有说有笑走在路上。王霞应该是打工回来过年。她的马尾辫没有了,成了飘逸披肩发,还染了,金黄色,脸色更白了,比瓦楞上白雪还白,穿着粉红色挖云白边羽绒服,腿上却是肉色丝袜,显得小腿儿越发纤细和匀称,高跟鞋在路上邦邦作响。我从她们旁边骑车一闪而过,想必身着破棉袄和掉色牛仔裤,还不如旁边看着像村姑王雪和刘惠好看吧。曾经喜欢的邻家女孩,变成了惊艳的不认识模样。我心下已说何种感觉,只一个想法:
穿这样,冷不?
元旦了。班里举行了晚会。班主任用班费买来了瓜子和糖,彩纸和彩带,布置得教室跟结婚礼堂似的,一片喜庆。老班一首《大约在冬季》开场后,便是自由歌唱时间,却没有多少同学敢唱。而同桌姜清一连唱了《伤心太平洋》、《光辉岁月》、《爱》等脍炙人口的歌。他头发还是那样油亮,歌声并不婉转动听。可我还是被他勇气折服。柏玲终于将平时爱模仿的《超生游击队》搬上了讲台,惟妙惟肖。我只有在人群中磕着瓜子,吃着糖果,喝彩。
班里喜欢的人,我还是没有表白,也已不打算表白。上次自习课上流泪,我想便已经丢掉了在女生面前最重要的形象。年终考试了。而我成绩还跟期中考试时差不多,是班里十一名,各科成绩大概也都是“别来无恙”,与十个奖状擦肩而过。我校园生活似乎就这样稳定下来,时光就这样一天天闪过。
短暂寒假过后,我们又调位了。
这次我的座位在门口第二排位置上,很满意,因为周围“邻居”都是老实人家老实孩子。过道对面是曹满阳,四方脸,脸蛋胖乎,木木的,又带点苹果红,人挺老实,平时在班里很少说话,正是如此,以前我没怎么注意过他。我正后面,是大胸女,张娟。她同桌是李翠花。而我新同桌是杜丙,人似乎很不错,脸色黝黑,性格温和,不过有时脾气蛮执拗——这点是后来我从他跟张娟关系上感觉到的。
只是,我和杜丙似乎玩不到一块去,毕竟我们都各自有玩耍小圈子。我们俩聊得最多话题是后座位的大胸女张娟。起初,我没看出什么端倪,后来才渐渐发现张娟偷偷在给杜丙传纸条。杜丙看过后,却总撕掉扔垃圾桶,问他什么事儿也不说。随后我从其他同学那听说,
原来,张娟喜欢上了杜丙。我蛮惊讶,毕竟杜丙长得也不太帅气,人又黑黑的,个头不高,跟个黑土豆似的。可张娟对杜丙的喜欢,超乎了我想象。张娟一天到晚,给杜丙写纸条,开始还比较隐秘,避讳着我们,后来在杜丙不理会时,干脆就“明目张胆”,强行将纸条塞给杜丙。于是杜丙后背衣服常常被拽起小山丘。每到这时我就在旁边起哄:
“咦……”
张娟脸上笑眯眯,脚下却使劲儿踢我凳子,邦邦响。可无论我怎么发出更唏嘘声音,笑话她,奚落她,张娟纸条还是不改初心地塞过来。后来我都有些替杜丙感到感动了,便试探杜丙说:
“那谁长得也不赖嘛,一点都不心动?”
杜丙只是嘿嘿笑着,也不说话。他就像张娟喜欢他一样,坚定的,不喜欢她。他们俩这点倒是很般配。后来我双手作圆,放在胸口上比划,小声对杜丙说:
“多好哇!”
我言外之意,这种好事儿,大哥你就从了吧。
谁知杜丙梗着脖子对我说:
“要愿意,你去啊。”
我倒想呢,可人家喜欢的人是你嘛,我心说,得嘞,红娘看来是当不成咯。
这时我跟曹满阳走得很近,关系好到一度超过汪滨和高风等人。曹满阳说话慢声慢语,笑起来嘿嘿的,又长了一张木木然大脸,天然的带着憨气儿。他舅家,也是旋庄的,下午饭常去姥爷那儿吃。我没事时,便常去找他。我们俩在回来路上,说着男生女生的事儿,又常常打闹起来。曹满阳这人看着老实,其实很皮。我们俩无聊的打闹,有时急眼,甚至翻脸了,过不了一天,又都和好了。可不知为什么汪滨好像不太喜欢跟曹满阳玩,却跟岳静婉哥哥岳涛玩得多了。校园生活并没有太多变化。只是传达室兼小卖部那里,来了一种美食,外观跟三明治似的,淡黄色松软满口蛋香味面包,中间夹着奶油,又香又甜,甜而不腻。吃下一口去,舍不得咽下。一块“三明治”面包,只有巴掌大小,却要一块二毛钱。我们一顿饭也不过两三块钱。想吃这面包,只能从一两天饭钱里节省。我很羡慕那些天天买“三明治”面包同学,心想有钱真好,等我有钱了,也天天吃。
这次调位,柏玲位置并没动。我在她斜上方,一转头就能看到她。没有表白,不想表白,可我依然想偷偷看她。她脸色痘痘越来越多了。后来她不知是不是知道我在看她,我每次转头,我们目光总会相遇。柏玲没有再骂我,每次看得我心都乱乱的。天气暖洋洋,日头照旧。但初一下半学期,我可以说是在两场“暴力”风波中结束的。那时也怪我,或说班级里的风气,让我们都有些狷狂了。
“有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政治课上韩老师一连问了好几遍,班里却鸦雀无声。
这也怪不得我们。春天下午,原本就发困,而韩老师长得不漂亮吧,讲课还是一层不变,照本宣科,胳膊撑在讲桌上,带着浓郁鼻音,瓮声瓮气地几乎照着课文逐句逐字念。这个场景看一眼就想让人睡觉。课堂上异常沉闷。有时我见到如此冷场,也很为韩老师感到难堪。生活总是这样,当有人顶你时,许多人都跟着顶你;当有人冷落时,很多人也都是沉默的。
“没人回答?那好,我开始点名了啊,”韩老师道,“丁召,你起来回答这问题。”
丁召懒洋洋,仿佛拖着千斤重身子站起来,梗着脖子却说:
“不会!”
“如何加强自我道德修养,这么个问题,你就没有一点可说的?”
韩老师语气里有些生气,又好像在暗示什么:随便说点也不会吗?
“没有!”丁召冷冷说道。
“好,你坐下吧!”韩老师气哼哼道,“汪滨,你来回答?”
我好朋友汪滨蔫头耷脑站起来,好像还不知什么问题,便来了个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韩老师又点了几名同学,大体情况还是如此。
“你们还想不想学?!”韩老师气呼呼道,可班里还是一如刚才鸦雀无声。于是韩老师只能板着脸,继续照本宣科。直到有次,她又这样问时,丁召在下面说,不想。丁召声音不大,却在安静教室内显得格外响亮。
“不想?不想学就拉倒!””韩老师将课本摔在讲台上,呼呼的回了办公室。
。班内窃窃私语。我们都觉得丁召要倒霉了,韩老师肯定是去校长那儿告状了。可不多会儿,韩老师就回来了。校长没有来。韩老师脸拉得老长,不再理会丁召,甚至不再理会,又捡起课本旁若无人般念起来,直到下课铃声响起。丁召摇头晃脑似乎很是高兴,仿佛是斗胜了的公鸡。我们不知道,丁召为何跟韩老师这样过不去。反正政治课上,我们都放肆起来,做什么的都有。而丁召更肆无忌惮,后来竟然公然睡觉,呼噜震天响那种。这终于惹恼了韩梅老师。
“丁召!起来!读一读下面这段话。”
丁召被同桌晃醒了,站起来,满眼惺忪。
“第三段!”韩老师提醒说,“读课文!”
丁召故意拉着长音儿道:
“作为中学生,同学之间要团结友爱,尊师重道,孝顺……”
“你就不能好好读!”韩老师看着他道,“嗯,怎么不读了?”
丁召红着眼翻了个红眼:
“不会!”
说完他闷头就坐下了。
“汉字也不会读?!”韩老师阴沉着声音,“谁让你坐下的,我让你坐下了吗?!”
丁召理也不理,旁若无人。韩老师彻底怒了,以从未有过的高嗓门道:
“还尊师重道呢,你还是蹲级生呢!就这点觉悟?!你给我出去!”
不知是不是蹲级生这三个字刺痛了丁召,他以不小于韩老师声音反击道:
“不出去,你能咋地?”
“出去!!!”
“就不出去!”
韩老师又将课本摔在桌子上:
“你们这帮学生怎么回事!啊?我教不了,不教了还不行?!”
“那你走哇!”丁召道。
韩老师终于被气得呜呜大哭,夺门而走。我们从屋门那看到,韩老师骑着摩托车,一阵呼啸地离开了学校。我们仿佛还能听到轰鸣摩托车声中的哭泣声。这事儿闹大了。韩老师回家后,好多天都没来学校。那天,我们校长和班主任各自骑着摩托车离开了学校。我们猜测,他们肯定是去韩老师家请她回来了。那么回来时候,丁召必定要挨处分了。我们校长个头不高,看着很面善,其实以严厉出名,从不怕学生报复,看到不良现象,当场训斥学生,脾气大得很,更有传说,曾经有个二流子学生,不知犯了什么错,被叫去校长室,还未进门,我们校长从里面窜出来抬脚就踹,一脚脚把他踹到最东面厕所那,足足有两百多米远。全校学生都怕这校长,就连老师也都怕。丁召表面上还满不在乎,我想他内心也是有些颤抖的吧?我念念不忘他对我欺负,阴恻恻的等着校长回来收拾他。
随后汪滨告诉我了个劲爆消息,丁召跟韩老师其实还是同村,又问我知道丁召为何还这样刁难韩老师不?我自然茫然地摇头。汪滨说,因为丁召瞧不上韩老师,她没学历,不是大专,不是中专,就连高中也没上过……我很吃惊,初中老师,竟然连高中也没上过,怎么当上老师的?汪滨继续解密说,这都是因为韩梅父亲曾经是村支书,以前小学归村委会管,这样韩老师成了他们小学老师,后来又被调到隔壁小学,咱学校缺老师严重,才又把她抽调上来。原来是这样。我恍然大悟,又有个疑惑,汪滨怎么知道的?他说岳涛大姑家就跟丁召和韩老师同村。最后汪滨一再嘱咐我说,这件事儿只告诉我了,千万不要跟其他同学讲。
我没有跟其他同学讲。
很有意思的是,很快,曹满阳也神神秘秘告诉了我一条类似消息,就连最后结语也是如此类似:
“这件事儿千万不要跟其他同学说啊,我只告诉你了……”
“好的,好的。”我说。
我没说。可没两天,好像全班同学都知道了这样新闻。
韩老师被叫回学校那天,我和丁召都没等来校长训斥。只有班主任杜老师走到丁召面前说了两句:“你这孩子!再怎么着也不能跟你们韩老师对着干啊?以后不能再气你们韩老师了。听见没有?!”
韩老师再上课时,什么也都没说,就像从未发生过,照例照本宣科讲课,不再提问学生,讲完课就走。这件事儿就这样不了了之。这给了我们一种错觉:我们仿佛可以向讲课不好的老师,表达不满。
不满,非常不满,尤其对历史老师。
我也和其他同学一样,越来越讨厌那个曾经看好我是“人才”的历史老师了。
年终考试过后,黑黑的历史老师好像有些变了。他上课时,时常发火,有时因为后面学生窃窃私语,有时因为某个学生打瞌睡,甚至有时,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为何要发火。我们感觉,历史老师可能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儿了。后来却发觉事情并非如此。
我们老老实实听课。历史老师找不到发火地方,讲着讲着课,就忽然夹枪带棒说,我们这样的将来能有什么出息,最后他干脆很明了抱怨,我们成绩如何如何差,说我们一个个不知道学,讲了又有什么用,讲了我们也不学,学了也记不住,跟狗熊掰棒子似的……他甚至突然拍桌子大发雷霆,发过后,又板着脸自顾自讲课了。从他冷嘲热讽中,我们不难看出,在他眼里我们就是一群掉渣学生,垃圾学校的垃圾学生,他仿佛以教我们为耻,又好像是我们埋没了他教学才能,阻挡了他前途似的……
于是很多同学都悄悄喊他“黑蛋”。我也喊他黑蛋,不光私下喊他黑蛋,还当着他面喊。当下课铃响起,尤其历史老师快走到我旁边时,我就扒拉着杜丙胳膊,扯着嗓子喊:
“黑蛋!黑蛋!”
历史老师投来怀疑目光。
“去不去厕所?黑蛋!”我补充道。
我不止喊,还写纸条。我把一张纸条放在桌子靠边的书本上,纸条上的字,写得比较狠:黑蛋之墓。故意让从过道走来的历史老师看到。历史老师曾向我瞟过数次眼,似乎也有些狐疑,不过,我每次朴实动作和真切眼神,始终让他相信,我是冲着杜丙去的。我自以为“演技”炸裂,天衣无缝了,可万没想到,有天还是招来了大麻烦。
那天中午最后一节历史课,老师很早讲完了。我们在班上自习,心下却期待着下课铃声,忽然,看到历史老师把王传海叫出去了。我们以为,可能有私事儿老师要对他说,可随即却听到了历史老师低吼声,以及啪啪的巴掌声。我还歪着脖子往外瞧热闹。这时刘传海再也没有往日拽拽神气,铁着脸低头走进来。接着刘传海后面的王帅也出去了。
一样的低吼声和巴掌声响起。王帅耷拉着脑袋进来。随后就是爱亲男生又在人家脸色留下唾沫的后排男生朱健……我心里窃喜,这是怎么了,难道老天开眼了,让历史老师挨个收拾那些班里坏蛋?。时间一点点流逝,我感觉快要下课放学了,叫人的行动,终于停下来。历史老师也进来了。他脸色严肃,黑黑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在班里过道走了一圈,走到我桌子旁,忽然一个低沉声音响起:
“还有你,出来!”
“啊?我?我么?”我心下惊骇,“我怎么了我?”
虽然不知道什么事,可我预感到事情不妙。果然我跟着老师刚出了教室,到了走廊上,老师老师二话不说,先给我来了一巴掌。
“你知道今天我为什么叫你出来不?”
啊,这台词多么熟悉呀。跟刚开学,班主任叫我出来说出的台词如出一辙。地点也还是这个地点。我有些晕乎乎一脸无辜和茫然道:
“不知道。”
历史老师又给我来了一巴掌。
“现在知道了吗?”
“不……不知道啊。”
“不知道是吧?啪——”历史老师又是一巴掌,“那我告诉你,你以前喊过我什么?”
“黑蛋。”我差点脱口而出。
原来,历史老师是为这事儿来的!完了,完了,我心想,刚才听到肉与肉接触声音很是激烈啊,看来这次是要被痛扁一顿了。唉,这事儿应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那句话,还应了祸从口出那句话……刚才还眼巴巴地看别人挨揍呢,这倒好……
“现在知道,我打你没冤枉你吧?!”
“没……”我只能低头道。
“你知道我为何最后才叫你出来?你要是换了那些学生,看我今天不好好修理你一顿!这几巴掌也是给你点教训……”历史老师气哼哼说,烟味弥漫在我面前。
我心下颤颤,一直等待着平静过后的“高潮。”可历史老师训斥完后,说道:
“你回去吧!”
我如释重负,转身就要回教室。
“回来!”
我心里咯噔下,难道历史老师还没出气?是不是后悔了,要掀起最后“高潮”?
“我问你,以后还喊不喊?”
“不了!”我坚决地说,心里这时傻瓜才说喊呢,即便回头再喊的话。
“那以后要是其他同学喊呢?”
其他同学喊?那我能管得了人家嘛?可历史老师这样问了,若这样如实回答好像也不妥啊,怎么回答是好?我灵机一动道:
“他们若喊,我就跟你说,老师。”
此刻我乖得跟个宝宝似的。历史老师似乎很欣慰地说了句:
“回去吧。”
我回到班里,也不敢看同学眼光,心想,好丢人呢,那些不学习同学挨揍就挨揍了,我竟然也跟着挨揍了……胡思乱想着,忽然放学铃声响了。幸好。第二天,我听说,历史老师打他们确实挺狠,尤其王传海和王帅。据说王传海被叫出去后,历史老师也是二话不说,咣咣咣地扇他脸,而且一边扇一边抬脚踹,同时还说:
“我黑?我黑!我看你才黑呢!我看你才是从非洲运来的……”
如此看来,历史老师也的确对我手下留情了。只是我有些好奇,历史老师怎么知道我们在背后喊他“黑蛋”的呢?或许是无意中听到的吧。对此我没多想。可第三天晚自习课上,我忽然收到了一个奇怪的纸条。
“对不起啊,我不是针对你的。真的。”
落款是司晓晓。哪儿跟哪儿?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想大概是同学传错了纸条吧,肯定是司晓晓给哪个男生的吧。毕竟我和司晓晓很少有联系了,除却迎面遇到打个招呼。还对不起?看来你们之间很有故事啊……我学着杜丙模样,将纸条撕碎了,随后就丢掉垃圾桶了。过了两天,我才听说,原来历史老师知道那件事儿,是背后有人在告密。我蓦然想起了那张奇怪纸条,心想不会是司晓晓吧?果然他们说就是她。我有些失望极了,没想到司晓晓喜欢跟男生说话,也还是喜欢打小报告的人呢。
后来,曹尚伟也说起了这件事儿。
“你知道司晓晓为什么要告发那些同学不?”
我茫然摇头。他说:
“其实,她主要想告发王传海和王帅那几个人。王传海这段时间老是追她,她不喜欢,反感的不行,而她也讨厌后排那些不学习孩子……可她不知道,这件事儿竟牵扯出这么多同学,还牵扯出你来……”
原来如此!那么我是被谁出卖的?在我前面挨揍兼小学同学庞景玉?应该不是,他若出卖了我,进来教室就该告诉我出去了,而不是历史老师在教室逛了一圈,最后才亲口叫出我去。忽然我明白了,原来历史老师说,最后叫我出去真正原因是,他走到我旁边时才蓦然想起我往日种种行为……说来说去,都是自个作的啊。我特别高兴了,仿佛比没挨揍还高兴,因为没人出卖我,更更重要的是,得到了一条重要消息,那就是,司晓晓原来没有接受王传海,相反还特别反感他。
那么,司晓晓给我写纸条,除了表达歉意,难道不也说明她在乎我?何况曹尚伟对我说这些,难道不是司晓晓让他来给我解释的吗?咦,她心里到底是怎样的呢?我恍然想起,年终时候,班里自由投票选班干部时,看到黑板上自己为数不多几票时,很好奇回头去看谁谁投的,却见司晓晓对我嫣然一笑。我很确定司晓晓肯定投我票了!她究竟有没有喜欢男生,会是我吗?我心思又活泛起来。
算了,马上就要期终考试了,我要好好学习了,尤其英语,这件事儿以后再说吧,反正还有两年呢。她若真有那意思,以后我慢慢会明白。
初一下半学期期中考试那天下午,我被在邻居家帮忙铡草、满头草根的父亲拦住,问我英语考了吗,考得怎么样。我只能说不怎么样。父亲问我英语满分多少,当我告诉他后,他用草根在地上划拉了一阵说:
“那就是七十二及格了。能不能考到七十二?”
我心下撇嘴,七十二?开什么玩笑。我无奈摇头。
父亲又问,一半,六十分呢?
我还是摇摇头。
“那三分之一,四十分呢?”
这次我终于不好意思摇头了:
“以前还能考到,现在题难了……也就能考个三十……三十多分吧。”
三十多分?父亲又露出可怕怅然声道,以你英语除却作文,大部分是选择题,考三十多分,差不多就是纯猜的了?我对父亲的洞若观火感到既钦佩又讨厌。随后父亲又语重心长告诉我说,这可不行,说到了高中竞争很激烈,一分就要刷下来很多人,以后英语要在全球通用,不会是万万不行的……总之父亲无论从应试教育上还是国际形势上论证了一番,最后告诫我说,英语这样差可不行,现在必须要补回来,实在不行留级也要把英语补回来。我不想留级,于是下半学期真的决心要把英语学好了。
以前我错误以为,背单词没用,因为单选和完形填空考的都是语法,就是阅读理解,老师也说看不懂单词也能做对题目……我看着课本上断断续续笔记和过年时母亲去县城给我买的语法书,头都大了。最后我还是听父亲的,英语到底是门语言,学语言怎么能不记字?于是,我翻出上学期英语课本,开始从头背单词,自习课上背单词,回家没事了时,也背单词。课堂上,我支棱着耳朵听,尽管还是听不懂,仿佛只要用心了就会有效果。
期终考试如期而至。
果然,我考试英语时,不再感觉一头雾水,而是感觉懵懵懂懂,有些题目好像会,便跟着感觉选答案,那些不会的我也只能猜了。父亲又问我英语考得怎样,能不能考一半?
这次我不再摇头,很有自信说:
“可能差不多吧。”
一向恨铁不成钢父亲当然不满意。最后告诉我,还是留级吧。那天下午回到学校,我便去了办公室,等我说明意思后,班主任很爽快地说,嗯好,知道了,没问题。
回到教室,我看着周围同学,忽然很是惆怅。我看着班里同学想,以后他们就是我学哥学姐了,以后我们就不能在一块上课,很舍不得曹满阳,汪滨,高风,邵瑞,舍不得司晓晓,柏玲,吴莹莹……第二天就是最后一科地理考试,考完我们就散场了。
可在最后地理考试最后时刻,我却迎来了第二次“挨揍”风波。
这次地理很难,好多题目不会,我早早就将整个试卷会做的做完了,坐在桌位上,百无聊赖等考试结束铃声,等暑假开始铃声敲响。我看着周围同学摇头晃脑,揪头发咬笔杆痛苦神情,忽然想起了一首打油诗:
儿子出题难,
孙子监考严。
老子不会做,
得个大零蛋。
若写出来,被随后考试的人看到,定会到处传颂吧,我想着便写了下来。可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写在桌位准考证纸上。监考的乔老师已经回办公室。体育老师没了聊天对象,便象征性地在过道逛了一圈,却没想到,眼睛那么尖,走到我桌位上,一眼看到了打油诗,然后一把将准考证撕下来。
“哎老师先听我说……”
平时和蔼可亲王老师这时却有些恼火道:
“你给我到门口站着去!”
我出了教室,又到了原来那个位置。
“老师!哎,老师!唉……”我本想跟王老师认个错,被他教训两句就完了。
可王老师根本就不听我说话,拿着那首打油诗怒气冲冲就朝办公室走去。我心想,完了,不知王老师是给谁告状,班主任,还是校长?若是前者,可能会好点,可想想这首打油诗,恐怕至少也会让王老师出手教训我下,那么,作为省体育运动员身材壮实的王老师,随便几下……嘶……最重要的是,会惊动全校同在一个办公室其他老师,比如教我的地理老师,非常看好我的乔老师,他们会怎样看我啊!从此我必定成为老师眼中道德有问题学生;若是后者,向来严厉蒋校长,一气之下很可能开除我,轻则也是全校批评啊!
怎么还没来人?我站在教室外面,焦急等待着,愈加惶恐了。每一分每一秒都那么难熬,我突然恨不得扇自己嘴巴,历史老师教训还在眼前,自己怎么就是不改呢!蒋校长若知道了这两件事儿,开除不开除先不说,还不得跳起来踹我,一直踹到大门口?终于来人了。是班主任!杜老师一手拿着胶水和新准考证纸呼哧呼哧走来了。看这架势,也来者不善呐。
班主任来到我面前,用长筒胶水抽了我下脑袋。
“唉!你这孩子呀!”
然后班主任就去了教室内。
完了?就在这样完了?不对啊,剧情不该是这样简单啊。难道是贴上新准考证号,以免耽搁初三学生考试,腾出手来,再专心收拾我?就在我胡思乱想中,下课铃又响了。同学们交卷了,班主任忙着收试卷,不再搭理我。于是我赶忙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