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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太多了解，没有太多融合，没有拖沓，高补第二天，我们直接上课。
我天生似乎是个目标性很强的人，新的阶段，我给自己定下新的目标：复读这年，主要提语文和英语，必须将这两科提高到及格以上，最好平均分一百分以上，数学提到稳稳一百二十分以上，物理着重提提，理综整体提到一百八十分，总成绩要提到五百四五十分。那天班主任引着我去宿舍路上，说，我这成绩，复读一年，一般来说也就能提到五百二三十分，再多了就很难了。我是个偏不信邪的人。可任务很艰巨。
马不停蹄陷入紧张复读。我开始了新的征程。每天试卷满天飞。窗外的雪下得大，教室内的试卷下得更大。整个世界似乎只有沙沙落雪声，还有落笔声。每天三点一线，教室，宿舍，厕所。以前从宿舍到教室还端不太长距离，可我能走出漫步感觉。高补学校却太小了，出了宿舍就是教室。我们依旧每月才能休息。每天生活压抑得无法用语言诉说。
经过一段时间学习，我提高最快科目莫过于英语。同帅哥，物理和化学不好到小白地步，英语却还不错。我们俩正好相反。于是我跟他讲化学和物理，他跟我讲英语。我们学校还给偏科同学开小灶，办了临时补习班，每周五下午最后两节课，英语或数学以及其他科目补习班就开课了。我们称这样补习叫“高考补中补”。渐渐的，我发现，英语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难，那些曾经我搞不懂的语法，现在慢慢都能明白了，弄懂了主谓宾，弄懂了现在过去和将来等等时态，弄懂了好多好多语法，就像练武打通了任督二脉，醍醐灌顶，大概是适应了外语思维。另外提高最快的就是物理。以前我的物理总体上，只能用“还行”来说，不太烂也非高手，可补习了一段时间，有种恍若隔世、更透彻感觉。这当然跟我们市里教学能手，那个长得跟演员吴若甫物理老师脱不开关系。
我们物理老师，说话慢条斯理，似乎也很幽默。可他好像又有点“傲慢与偏见”，心底里有点瞧不上意思，行事也很狷狂，从他上课提问同学上就能看出来。因为他从来不喊我们名字。
“第一排第三个同学，请站起来回答这问题。
“很好，下个问题，第二排第三个同学。
“如此类推。”
正当我们为第六排第三个同学担心时，他却突然道：
“第六排第三个同学——嗯右边的同学！”
那个同学，心理毫无准备，根本没思考答案，站起来磕磕巴巴。这时周围同学都紧张了，说不定下个就“拐”到自己这边来了。每次上物理课，大家都如临大敌战战兢兢。后来物理老师又发明了另外的点名法子——坐标法。他将我们班里同学，按照坐标都编了号。
“坐标（2,5）请起来回答。”
“嗯下一个，（4,7）！”
……
这种点名法弄得我们跟劳改犯似的。他提问同学就是这样另类。他提问同学跟别的老师不一样地方是，别的老师遇到不会的同学，最后都让同学坐下，可他不。
“这个问题谁会，起来回答？”一个很难题目，物理老师敲着黑板征集答案。
这时全班都低下头了，没人敢出声。物理老师开启损人模式。
“咋了，这时候你们都低下高贵头颅了？现在开始飙起演技来了？一个个低着头，右手扶住脑袋，就如那个著名雕塑《思想者》，装出一副认真思考样，其实故作思，什么也不会，现在就看谁装得像演得真，是也不是？”
我们被他说中心思，想笑又不敢笑，简直要憋出内伤。我们之所以害怕被他提问，就是害怕遇到不会题目，被他创意无限的损话损到。
“我写的这一串式子，最后计算完，到底是什么？好了，各位影帝！请收起你们表演，看黑板，老师告诉你们吧，其实，是这个——”物理老师拿起粉笔在黑板上花了个大大的圆，比人脑袋还要大的圆，然后在其右下角补了个很小很小尾巴。这时下课铃响了。物理老师丢粉笔，兀自离去。
我们看着那个怪图案，一脸懵逼，这是毛线啊？
有大胆同学喊住转身离去的他：
“老师，您写得到底是什么呀？”
“你们学习难道学得脑子这样死了？”老师折身回来，指着那个加了尾巴的大圆道，“小的Q认识，写大了就不认识了？这是什么？英语上叫Q，牌中叫皮蛋，物理上叫能量！这道题，演算完的数值的意义，就是Q，摩擦力发出的热！现在还有不明白的吗？”
他在我们目瞪口呆中，再次飘然离去，深藏功与名……好吧！老师您赢了！
物理老师行事狷狂，可狷狂有狷狂资本。他讲物理题常常能一针见血，三言两语就切中要害。他告诉了我们，在物理中，为什么一些物理量，如电阻是电压除以电流，分子与分母却没有正比例关系？因为这叫定义式。他也告诉我们，欧姆定律，只有在纯电阻中才适用……这时我才恍然明白了在初中一直迷惑的问题，为什么遇到电路问题，有时套公式可以做对，有时却做错，因为我没有区分是不是纯电阻电路。他为我们打开了大大的脑洞，也仿佛打开了物理另一扇门。他还说，任何公式都有使用条件，若忽略那些条件，必然会出错！他说，你以为物理就是套套公式这样简单？那样傻子都会做。这时我才明白，好老师与普通老师，好学校与普通学校的差别。
“我为什么不点名呢？”物理老师笑眯眯看着我们，“不要怀疑，就是你们心中那个答案，是的，每年那么多人我记不住你们名字，也懒得去记，名字嘛，只是个代号，叫什么不一样？譬如你在家，你妈喊你小名，狗蛋？狗剩？满囤？金斗？。”
我们：“……”
当然，关于提问同学不点名字这点，他也还说过，记住我们名字又能怎样，我们将来无论腾达还是堕落，都是我们自己的，跟他没多大关系……正当我们为他这种清高点赞时，他却话锋一转，说他依然都是市里优秀物理教学能手嘛……
市里的，优秀的，教学能手！
其他科目也小有提高，可只有语文似乎止步不前。这跟语文需要平时积累有关，也跟我们语文老师有关系。刚开始我们都还蛮喜欢语文老师，毕竟年轻，瘦吧，干练，嘴皮子也利落，可当开课后，我们就越发讨厌他了，尤其是我们男生。
他讲课有个特点，若提问问题，问的一准是女生，而我们男生基本被他自动屏蔽掉了，仿佛不存在。最可笑的是，他时常却说：“在我眼里，没有男女生之分，全都一样，不要以为你是女生，答错题目，老师就会不惩罚你？！”
我们语文老师嘴巴很臭，也很损，他这损跟物理老师还不太一样，物理老师是对事不对人，而他似乎正好相反。二哥经常嘲讽学生，尤其那些回答不上问题学生。那天，二哥历史性的让一位男生爬黑板，让他把一个复合句变成几个单句。当时我们见他叫男生，都惊呆了，他抽风了还是说秃噜嘴了？那家伙估计也“受宠若惊”，毫无准备，在黑板上愣愣的，随手写了答案，匆匆忙忙就下来了。
“上了十几年的学啦，不知道什么是单句？单句啊！单句，单句，单句！（黑板擦敲着桌子），单句是多个主语，你这是什么？是屎吗？！只有一个主语，这是单句啊？你是没长脑子，还是脑子长霉……”他噼里啪啦猛怼那哥们。
又一次他正如滔滔江水讲课正酣时，我们在底下窃窃私语，可能有些忘乎所以，声音有些大了。他讲课戛然而止。我们说话声越发大了。他哥瓜子脸，单眼皮，小眼睛幽幽一轮，三百六十度全班扫描，天地无极，万里追踪，迅速锁定了说话声最大男生。
“你给我起来！”他指着那男生道，“你讲什么来？”
我们见站起来的哥们，还是上次怕黑板挨批的那位——心疼他三秒钟。
“我……我……”那哥们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搪塞。
“你，你、你、你，你什么你！”二哥语不惊人死不休道，“你给我闭嘴吧你！俗话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来，来，大家都看看，你是不是长了一张诚实的脸，啊？实则不然……”
这时全班都笑了。那哥们肥头大耳，属于大饼脸，的确长得有些诚实。那哥们被他一顿奚落，奚落得朴实脸蛋上飞起了晚霞般红晕。于是我们男生都不喜欢这位语文老师。不止男生，就连班里女生也讨厌他。因为据班里女生说，我们语文老师私下很喜欢加女生QQ，而且还多次向某个女生索要班里最漂亮的方蒙的QQ号。于是我们宿舍一舍友，看不下去了，特意申请了个小号，设置成女性，特意挑逗他。那天晚上之后，他也有了个外号，叫二哥。
“你到底是哪位同学啊？”他第N＋1次问。
“我是经常偷偷瞄你的那女生啊。”
“萧薇？”
舍友发了个嗔怒表情：
“哼。……”
“李蕊？”
“哼，哼！”
“王丹？”
“哼，哼，哼。”
“你不说，那就不聊了。”
“别呀老师。人家在宿舍好寂寞无聊啊。能陪我聊会吗？”
“可以啊，可以，我现在不跟你聊着呢吗？”
“嫂子睡了吗？她看见不会误会吧，人家才不要呢。”
“那黄脸婆早回娘家啦，没事儿，咱聊咱的。呲牙（表情）。”
“这么说老师真的已经结婚啦？”
“那当然了，怎么啦？”
“长得那样帅，已经结婚了。可惜了。唉……”
“那也不妨碍我们交朋友啊。我帅吗？其实吧。”他停顿了下。
“我也觉得自己长得挺帅的。”
……
“你到底是谁啊？”他第N＋2次问。
我们听着舍友那些肉麻的挑逗他的话，哈哈大笑。舍友偏偏不告诉他，一番捉弄后，他有些急了，若再不说就要拉黑了。时间不早了，舍友也有些烦了，便放了个大招：“我是喜欢你的玲啊。”
他的头像好一会儿 都没有闪烁，似乎有所察觉。
“你是不是男生？逗我玩呢？”
我们大笑着。舍友头像也好多会儿没闪烁。
“果然是男生，其实开始我就知道你是男生！”
哈哈哈是吗？你若知道还说那些话？”
“我不这样，能引出你这二货？”
“你才二呢。真的很二。说话二，办的事也二。再见吧您！”
说完舍友就把语文老师拉黑了。从那以后我们都喊语文老师叫“二哥”。
转眼之间，就要过年了。我们进行了期末考试。我的这次考试成绩可以说很惨痛，各科成绩都没达到预期，有些科目甚至差得一塌糊涂。语文刚刚及格，英语八十多分，就连成绩向来最好的数学，也只是考了一百多点，而理综就是差得一塌糊涂的存在。班级内外似乎也哀鸿一片。除却这次题目出得有些难，却也不能不说，我们自身水平依然很菜。不知不觉半年过去了，就剩下半年了，压力和苦恼可想而知。
物理老师说，每考一次就要有收获，要么有经验要么有教训；英语老师说，补习生最容易犯的错误是浮躁。痛定思痛，我也觉得自己这半年有些浮躁，仗着以前有些功底，一些科目还可以比如化学和数学，就放松了，而那些期待提高科目，如英语，又太焦躁了，做题时根本就没有冷静下头脑。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天生就是浮躁的人，而且在压力下，总有乱七八糟念头，比如想着万一考不上大学村里那些人目光和哂笑，想着考上大学后，在那些当初瞧不起我们人面前又如何扬眉吐气……自习课上常常想得走神，拼命压抑却也反反复复，如此种种苦恼，苦不堪言。世上最难坚持的路，有时是心路。
这时我忽然发觉，贫穷和歧视，曾是自己奋发的最大动力，现在却成了最重的思想包袱。负重前行，重得有些走不动了。我多么羡慕那些单纯的埋头学习的同学。
后来我们进行了第一次高考模拟考试，我的成绩还是不太理想——520分。这跟期待中的成绩差了许多！班主任却分析，今年三本与二本合并，所以二本线分数线会下降很多，这个成绩大概上二本是没问题的。这成了我溺在水里一颗救命稻草。二模、三模过去，我的成绩也没太大出入。在班里排名最好一次，是十二名——历史总是惊人相似，我命运中似乎跟这数字有着不解之缘。不过，能在众高手中取得这样排名，似乎还说得过去。
在高考不到两个月时候，对学生带手机事儿，学校风声突然紧起来了。我们班主任在课上也强调，为了能安安心心学习，严禁带手机，被他逮住会怎样怎样。学校向来都禁止带手机。我们都知道，其实学校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可是，我就是在这股干打雷不下雨风声中，手机被班主任从宿舍收走了。我缠着跟班主任要，他却说为了我好，安心复习，高考完，到时找他，立刻就给我，还说叫他保管放心就是了，绝对丢不了。就这样我跟外界失去了联系，跟吴天失去了联系。手机是我高补下晚自习后为数不多的快乐之源。没了手机，我的高补生活变得异常沉闷。
那时我看着昏黄的天，暗暗发誓，别说今年能考上二本了，就算退到专科，也再不复读了！过去高中三年是地狱，现在时刻煎熬，就是油煎炼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