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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你生日啦,你想怎么过呀?”我在线上问她。
“略过吧,反正我也很少过生日的。”
我一阵窃喜,看来黄路庆并没有什么安排。
“那怎么行,大学好多女孩都过生日。”我认识丛晓菲这样长时间早就察觉出她有虚荣心,大概是比普通女孩多点的虚荣心,继续道,“哎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啊?”
“不用了吧,以前我都不怎么过生日,不用了,真的。”
“那简单点,到时我买个大蛋糕,咱去商业街吃个饭?”
“我不喜欢吃甜食。”她说。
“嗯我也不喜欢吃甜食,那只剩下吃饭啦?”
“我还没想好过不过呢。”
……
接下来我提出的几个方案都被丛晓菲否决了。最后,她终于在我预料中的扭扭捏捏中说出了自己想法:
“其实,这几天我倒是想去市里买衣服的。”
“好哇,那我陪你去呗?”
丛晓菲想也不想便答应了。然后我说:
“到时,我再给你买件衣服,当作生日礼物怎样?”
“这样不好吧,毕竟我们只是朋友。”丛晓菲又补了句,“好朋友。”
我以为丛晓菲是不好意思了,便顺着她话茬说:
“就是啦,给好朋友过生日买件衣服当生日礼物,也不过分的啊。”
过了有些时间,她像是在犹豫,最后才说:“好吧。”
到了后来,我才知道,丛晓菲说,我们只是朋友,并非是不好意思,而是在告诉我,即便你给我买了生日礼物,我们还只是好朋友,当然更有另层深意:是你自己愿意的,我都告诉你是好朋友了,后悔也是你的事——丛晓菲一贯的聪明。
生日方案敲定下来:到时我陪她去买衣服,再给她买件衣服当生日礼物,然后我们去吃自助餐。丛晓菲对于我提出吃自助餐倒很痛快的答应了。却说那天买衣服,丛晓菲以女孩都有的挑三拣四、磨磨唧唧特点,在时不时回个手机消息似乎业务很忙中,终于完成了。天色渐黑,街上霓虹闪烁,我们俩终于坐到了自助餐桌上。
“原来,自助餐就是这个样子啊。”丛晓菲说,“以前只听其他同学说过呢。”
此刻我才有些知道,丛晓菲为何那么痛快就答应跟我来吃自助了。我们俩边吃边聊,聊着,聊着,不知怎么的就聊到了家庭。
“我有个妹妹也还有个弟弟。”
“是吗,我也有个弟弟,哎你弟弟多大了?”
“九岁了。”
我以为我们俩共同话题来了:
“你弟弟一定也很淘吧?”
“不,他很老实的。”
丛晓菲回答,我没料到。话题到此中断了。
“哎你爸爸是做什么的呀?”我又问道。
“就是农民,在家种种地,偶尔在近处打打工。”
我想起我们县的人,基本都靠外出打工过活,有些好奇:
“你爸爸不出去打工吗?”
“我们姊妹三个呢,他要照顾我们,出不去。”
“不是还有你妈妈吗?”我脱口而出。
可这时丛晓菲脸上露出异样神情,最后咬了咬嘴唇道:
“我生长在单亲家庭。”
我恍然大悟,才想起我们俩认识这么长时间,丛晓菲好像从来没有谈过妈妈的话。
“对不起啊,”我以自己思维揣度道,“我不知道阿姨不在了,对不起呀!”
丛晓菲忽然不说话了,顿了顿,然后说出了让我很震惊的话:
“她还不如死了呢!”
我愣了,一时脑袋转不过弯来,错愕了:
“怎……怎么回事?也许不该问,你可以不用告诉我……”
可我无意中已经打开了丛晓菲悲伤盒子。
“她若真是走了,还能给人留下念想。可,可她偏偏跟那个男人走了。”丛晓菲压下哽咽还是说了出来。
“那天我和爸爸在法庭上,怎么求她留下,她都不肯,执意离婚,最后还是跟那个男人走了,我怎么也想不到,她会那样狠心,撇下我们姊妹仨,那时我才刚上初中,妹妹也只是会走路,弟弟还在喝奶呢,何况弟弟身体也不是很好……”丛晓菲说着眼圈红了,无声地滑下了泪水。
真正的悲伤,从来都不是嚎啕大哭。看到她这样子,我心里某个地方突然被揪了下,揪得生疼,从来都不知道,她有过这样的家庭变故,也从来不知道她有这样的经历。我终于看到了她阳光后背的那道阴影。我抬起手来,轻轻拭去她脸颊上的眼泪:
“没关系,以后有我呢,以后都有我呢!”
丛晓菲眼泪还是止不住。若不是在自助餐厅,我多想上前抱住她,无关爱情。在我慢慢安抚中,她有些控制住了情绪,然后我很合适宜地转了话题:
“你刚说弟弟身体不好,怎么了?后来没事了吧?”
当时我以为她弟弟只是身体羸弱生了些小病。
“他……”丛晓菲看着我欲言又止,最后指了指自己手指,“嗯……”
我立刻,很敏感的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忽地,下意识,缩了缩自己手。聪明的丛晓菲当着我的面并没有明说,却什么都说了。原来她弟弟身体情况跟我一样。怪不得她说弟弟不淘气呢。我可以想象到,她弟弟就像小时候的我那般,是有些自卑而胆怯的安静。这时我才明白,当初在曲阜汽车站,丛晓菲看的并不是我,而是跟她弟弟很相同的我。那一路的“缘分”,真的是我自作多情的美丽误会。
那顿饭虽然最后在比较愉快氛围中结束了,可还是打乱了我的节奏。其实,追丛晓菲这样长时间,我心里的确有些倦了,本想趁她这次生日,做最后努力,可吃完饭的气氛,已经不适合再说其他的了。我在女生宿舍楼下,删掉了排好了的戏码,平淡地与她挥手作别。原本追丛晓菲基本用尽力气,想着不成就放弃的我,在知道了她身世后,又生出了不知名力量,觉得她是个应该好好对待女孩,或许是同情,或许是不甘心吧。
可是在不久后的爬山中,我似乎才彻底看清丛晓菲,才决定彻底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