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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公司级、车间级培训完毕,我被领到班里时,见到不知什么职务领导时,心里咯噔下。
那领导上下打量我,眼睛里闪现着精明光芒,皮肤很白,白得仿佛能看到血事,寒暄中,嘴角和眼角都挂着奸邪味道。那时我心里咯噔下,想要坏菜,原本祈祷不要遇到小人式领导,看样子够呛了。班组级培训完,不知职务的领导又把我领到所谓班长面前。打眼看了下,我心里又咯噔下。完犊子。新班子提溜着眼偷觑样子,大概也不是厚道之人。
果然。我的这两个感觉这次没有错。先说班长吧。进班第三天,班长领着我们打扫反应器人孔里面卫生,其他人都轮番钻进人孔打扫卫生,然后对我说:
“我们出来工作就要吃苦耐劳,在我班组绝对不能偷懒,其实那些偷懒耍滑的人最后吃亏的其实还是他自己,我们出来工作不只是工作拿工资,最主要的是锻炼我们自己能力,提升自己价值,同样是干一天,就要好好干,不能混日子……”
那时我心想,这班长有病吧!你若想让我钻人孔就直说,干嘛整这些虚头巴脑东东,当我是初中小孩呢?!当时还以为他只是不好意思安排工作吧。后来才知道,我们班长是比公司还屌艮的人,是万里无一奇葩。
公司有企业文化,我们班长却制定了班组文化:
“做事先做人
“团结协作
“勇于担当
“迎难而上”
我们班在四个班中独领风骚。
一月后,班长找我谈话:
“你来的时间也不短了,有什么感悟?”
“没什么感悟啊。”我说。
他继续启发:
“比如工艺上跟你原来公司比,有什么异同?管理上呢?”
Excuse me?难道是要我写个作文,不少于八百字那种?后来梦想成真,企业文化每次抄完都要写心得体会。却说我们班长另外特点是喜欢找员工谈心,比如谈谈你最近有什么进步,有什么收获,或哪里不足,还有那些地方需要提升等等等等。每次上班接班时,班长嘟嘟噜噜没完没了,下班开班后会,常常开启讲道理模式:
“我们来上班,不止是来拿工资的,实际是来体现人生价值的。你的价值越大,分量就越大。某些人偷懒耍滑一时,也不能偷懒一辈子,就算能混过这辈子,可你活着有什么意义,这个社会还是用实力说话的,当然在咱公司学历非常重要,没学历你干得再好难提上去……所以没学历并不是你偷懒堕落理由,做人还是要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
一件小事,他都能跟“人生价值”、“责任意识”扯上关系,上纲上线,十分钟的话,能说半小时,整天给我们逼叨叨各种人生哲理,有时越扯越远,严重跑题,然后再拼命往回圆,最后也许都无法自圆其说。
我们班长安排事没有任何侧重点,只要是领导安排下来的,必定全面接盘,不论主次,有时很多活都干不太利索。他在这四个班长中是最“务实”的,最好操控的,也是干活最多的。可戏谑的是,他在领导那却得不到任何好,年年优秀班组,优秀班长,年年没他。有时他大概也会反思为何如此,反思最后结果是,在拼命表现路上越走越远,觉得没得到领导认可,还是做得不够多不够好。
我们班长还有个特点,你若顶嘴他,回头马上找你茬,比如说你设备卫生差啦,铭牌坏啦等等,总之他就是想告诉你:不要跟我反抗,否则我不会让你好过。其实,他怕的倒不是员工一两次不听命令,而是怕从此以往他人效仿,那样他对会对整个班组失去掌控。所以他不允许有任何不听命令的苗头出现。
在这样公司上班,各种检查各种逼事,已经让人很头痛了,按说班长应该跟员工站在同一战线上,一同应付上面考核和检查才是,班组是个集体嘛,是自己人嘛,所以不该自己人难为自己嘛,可我们班长恰恰相反。
有次上白班累了,巡检完,我便坐在钢构罐底下偷偷休息。那罐子在死角位置,一般都没人去,就算有人走上来也能第一眼看到,我休息了好一会,就听到班长在对讲机里喊主操,说有点事,到某某位置上去。那位置就在我斜对面钢构上。那天那里正好出了点小问题,我以为他们是去处理问题,没多想。过了五六分钟,我下意识转头,看到主操正跟我摆手。这时我才知道,这位置隐蔽是隐蔽,唯一缺点是在斜对面钢构上能瞅见!
班长走下来劈头盖脸就问:
“谁教你在那休息了?”
“没人教啊。”我只好说。
“没人教还敢坐在那,一坐就坐半个多小时,你知不知道……”
班长又开始逼逼叨叨。我原本就很烦,听到他上纲上线的谈话就更烦了:
“哪有这么长?十多分钟,最多二十分钟。”
“这个点零五分时,我上去就看到你坐那了,一直看着你来,现在几点了?”
卧槽!原来,当我刚坐下时,他就看到我了。其实,在其他公司没事可以坐在现场休息,即便考虑到安全,也完全可以回屋里正儿八经休息,可在这个公司尤其在我们班,不可以,领导看到外操室休息人员多,便有意见,我们班长很听话,平时便压根不让员工在外操室休息。但大家在现场休息是心照不宣秘密。只要不要被领导撞见就好。班长看到了当场喊我下来就是了,提醒下就完了呗。他竟能一声不吭默默看着我。这就很阴险了。若真有领导上了,看到我坐那,他在看我,领导又会作何反应,岂不是事情更大?
班长又开始了政治课:
“白班都很累,可我们都是从这时候过来的,要想成长就不能怕苦怕累,所谓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能力就是这样锻炼出来的……”
后面我嗯嗯哈哈听着,一句话也不想说,等他逼逼完了,以为这事就算过去了。可第二天赶上卫生检查,正好我设备卫生差,罚了二十块钱,那天下午,他却托人告诉我,昨天事儿罚我三十凑个整数,长长记性云云。自己人折腾自己人玩。
后来我才看明白,这个班长像极了没落的朝廷:内对残酷镇压,对外软弱无能。其实他本身是个很胆小的人,公司顺民,出了小事不给员工兜着,还要处罚员工,目的是让你也跟他一样做个完完全全顺民,以免将来出了大事连累到他。
其实,不光班长屌艮,岗位上的哥们也很“有意思”。
刚到岗位上时,一位满脸疙瘩的哥们指着站在交接班橱子的另外哥们笑着对我说:
“这就是咱主操,外面的大拿。”
四方脸、人高马大的主操只是说了声:“没有,我也好多业务不熟悉。”然后再也没有话了。根据以往经验,主操只是比普通员工技术好点,工资高点,平时跟普通员工没区别。可过了两天,我发现这家公司主操不一样,中控室有任何操作都喊主操,完全是外面领头人,算是个小领导。所以那时我总跟在主操后面,想着跟他多学学技能。随后我却发现主操这人,很多活都自己闷头干,不爱说话,更不会安排活。那时我常向他请教问题,可很多次问了他,最后他都默不作声。与之相反的是那个满脸疙瘩的哥们,每问必答,也是他对刚来的我问东问西,甚至嘘寒问暖,比如适不适应,累不累云云,似乎很热情。他叫老柴,是刚建厂就来了的老员工,基本什么都会。
岗位外面有四个人,除却闷葫芦主操,满脸疙瘩的老柴,还有位叫陆之雨的哥们。我们主操似乎只跟陆之雨关系不错,每次下班时分,他都跟陆之雨打打闹闹,完全没了上班时沉闷。过了几天,班长给我定了个师父,就是陆之雨。随后我从老柴口中知道了些师父情况,他比我大两岁,爱打游戏,爱逛红灯区,爱喝酒,十喝九醉,脸上如胎记般痕迹就是喝酒后摔的,吸烟。总之我跟师父唯一共同点大概就剩下,都没房没车没女朋友。陆之雨也是来了两年的老员工了,可他当我师父后,只教了我怎么打卡巡检,他倒不是不教,而是不会。有次需要开个泵,我虽然没有见过那种泵,感觉应该不难,师父却说那泵有点特别,还是等主操回来再启吧……我师父平常工作只有巡检,盘车,取样,扫地,偶尔或清理泵过虑器等等无关紧要杂活,干的最有技术含量的活只有精益管理中的设备TPM了。
种种原因吧,那时我跟老柴关系走得近些。当然,初识时我就看得出来,老柴是个很会玩弄人情的人情老手。他对我的热情基本是虚情假意,是有自己目的的,比如拉拢我改变他在岗位上有些孤立局面,教我那些操作也有减轻自己工作量意思,后来后者意图越发明显。
岗位上只有四个人,关系却也很微妙。
不管怎么说,陆之雨名义上是我师父,老柴是我实际上师父,而闷葫芦高建设是主操,那时自己有点夹缝中求生存意思。先说我师父陆之雨,在我到来后,车不盘了,样不取了,偶尔累了,他的巡检都是我替他,甚至有时两趟检都是我替他。所以上班八小时八次巡检,有时我巡四次检。而我师父后来甚至上了班就跑到钢构睡觉打游戏去,几乎什么都不干。那时他跟主操关系要好,又有些刺头,似乎连班长都拿他没办法。
再说老柴,就是那种老油条,能说会道,很会察言观色,自然也很滑头了。所以很多活,都落在主操高建设身上。我刚来时,常常看到闷葫芦高建设一个人在现场干活。当时是冬天,高建设穿着一身破烂棉袄工作服,两个袖口都开了裂,一只布袋坏到拉链处,劳保鞋侧面开了口子,都能看到里面的袜子,于是衣萧萧凄冷背影在寒风中飘荡。我见高建设独自在蹲在地上清理地沟,掀开盖板,用笤帚扫成堆,再用标识牌刮到塑料袋中,最后盖上盖板,去清理下一段地沟,便上前帮忙。嘿,没想到后来高建设把这个活完完全全甩给了我。白班时候事多,时常从我们工段抽人出去干活。每次我们岗位抽人时,高建设也都让我去,好吧,自己是新来员工现场什么都不懂,去就去吧。
于是,上班没人盘车,我去,没人取样我去,甚至后来盘完车又要取样,没人巡尤其是偶数点需要拨牌的检我去,时常巡三次甚至四次,那次坐在罐底下休息被班长逮住就是因为连续巡了三次检有些累了,班长问为何坐那休息时,我也不能明说原因,毕竟出卖同事被人知道后,肯定再也混不下去……那时我依然延续着原来的自己,心想能凑合就凑合吧,不要太计较,反正也不太累,新员工嘛多干点就多干点。但我也不再是原来的自己,有时烦了的时候也想,干吧反正三个月,转正后再说。
快到三个月时,我师父陆之雨辞职了,然后进来个新员工老钱。初次见到老钱时,我就知道他并非善茬。当时我回外操室喝水,看到三个新来员工,便问他们是不是来主装置区的新员工,老钱立马抬头作答。他三十多岁,四方脸,嘴大且嘴角下拉,几句谈话也感觉出来,大概又是个老油条。而我的隐忍就是在老钱到我们岗位上后,开始爆发了。
老钱原来是旁边集团公司干了十多年,又干了很多年班长,不知什么原因被整下来了,吃喝玩乐样样精通。他来我们岗位不出一个星期,便跟着老员工一块上钢构午休、玩手机。于是他跟老柴很能玩到一块去。打饭时,他很会讨好高建设,总给他打点小花样,伺候得高建设很高兴。下班后,他又跟我们班上其他员工一块打游戏。很快他就混得很开样子。于是那些乱七八糟的活,还是没人干,还是只我去干。早就预料到会出现这种局面,我却没想到这局面来得这样快。没人干是吧,那我也不干了,中午不都去钢构午休,那我也去,十二点没人巡检就没人,没人领着化验员取样,人家在下面喊,你们假装听不到我也听不到……
有时计较就是为了不计较。
最后我们主操高建设见状没办法了,就把巡检、盘车、取样等活分配开了。在一定程度上好了很多,可有些时候还是不行,这就跟人有关了。我们四个人中,老柴是滑头,老钱是滑头加刺头,只有我最老实,有活搞建设还是习惯安排我去,比如拿个扳手、领个物料、去跑作业票证,这样小事一次两次三次都没什么,可总这样就很让人烦了。于是,后来高建设再过分安排我时,我便直接怼回去:
“不,别找我,我不去。”
我们主操高建设人高马大,可人并不如身高,还算忠厚老实,被我拒绝后倒也不了了之。于是那段时间我也算基本站稳了脚跟。可很快事情就发生了变化。
换班长了。因为有个班长升了技术员,原来的屌艮班长调去那班当班长了,而我们班的反应主操王东被提拔成新班长。王东没有原来班长屌艮,整个班级氛围似乎轻松了许多。可那是相对于其他人而言,对我来说却很难过了。
新班长新风格。原来班长虽然屌艮,可安排活有个规律,一般都是将活安排给主操,然后交给主操去安排人,这点不知他是为了锻炼主操领导能力,还是懂得“刘邦带兵”道理,反正活到我们主操高建设那儿,我还有干与不干的自由。可王东当了班长,有什么活,他直接在对讲机里安排我们普通员工。
除却老钱,就是我来这里时间短,年龄也基本较小,于是王东每次有什么杂七杂八小活,他都常常安排我去。班长安排活,我就不能像拒绝主操那般拒绝了。这还不是最难过的,最难过的是,我即便如在王东面前如之前老实可还是得不到王东待见。说起来,这可能跟王东刚代理班长时,那次我拒绝了他有关。
那时王东当代理班长,屌艮班长还未调去其他班,那天有很多文件要处理完,屌艮班长去办公室处理文件了,快到下班时还没有处理完,他便安排代理班长王东,让王东安排个人去“加班”处理文件。说是加班,根本没加班费,所以没人去,本地的说回家有事不去,没结婚的,比如当时还没离开的我师父更是拒绝了,就连住宿舍一哥们也说有事,于是王东安排我去加班,自然我也找了个理由拒绝了。当时,我以为自己拒绝的是屌艮班长的安排,无关代理班长,王东大概是不会记仇的。后来事实证明,我当时还是太年轻。
王东这个人跟屌艮班长行事风格完全相反,之前作反应内操时,从来都不对班里任何人、任何事发表意见,性格很内敛,内敛到来这班这么久,若不是上面要提拔他当班长,我都没有注意过他;平时有什么事或者我们不小心“得罪”了屌艮班长,屌艮班长直接说,或立刻、马上找个茬,给你敲警钟,可王东是闷不做声,比如交接班时,我们要提前去巡视一遍,有时有些问题,我们没有看到,王东看到了,他并不跟我们说,而是等到开交接班会时,看你提不提出来,若不提出来,也不跟上个班点破,而是接过上个班时,再“点”你,如此种种。
我和王东新班长恩怨也不光那次拒绝加班的事,等他正式成为班长时,有次他安排我去跑动火票证,规定动火分析时间跟作业时间不得超过半小时,否则就要重新取样分析,可化验室写的动火分析时间,跟票证上写好的作业时间间隔正好是半小时,严格说这并不违规,平常都没事,可那段时间正好查票证问题严,我们公司关键时刻又喜欢矫枉过正,安全员看到我拿来的票证当场就拍了照,说要罚款五十。回头王东告诉我,票证罚款是报的我的名字。票证是我跑的没错,可错的并不是我啊。
“你跑票不检查下啊,五十块钱也不多,就当花钱买个教训吧。”王东拍着我肩膀语气温和地说。
花钱买个教训?呵呵。我虽满腔怒气,却生气到无语,好吧,好吧,谁让我去跑的票呢,何况他刚当上班长,就因为票证挨罚也不好看,就当支持他工作吧!可随后我才知道,分析时间是化验员写的,而作业时间并不是按往常班长王东写的,而是反应另个主操代写的!王东是反应主操出身,自然跟反应那主操关系很好。所以他没有报他名字,而是报的我!
屌艮班长虽然屌艮,用主操高建设的话说,人家还能一碗水端平,反应、分馏、压缩三个岗位一视同仁;可新班长王东就不同了,反应出身,又因为反应高温高压,是三个岗位中相对重要岗位,所以对反应员工格外照顾,有什么小错拿我们分馏说事,而反应出了小事,也假装看不见,平时反应没事分馏活多,可有什么活,总是从分馏抽人。每次抽人十有八九又是我。
平时我不光干那么乱七八糟小活,自从师父走后,便干起了TPM工作,而且还有工艺工作,又因为那时自己虽然学会了日常工艺操作,可还是学习工艺上升期,何况那些工艺操作只是从“二手”师父老柴那学到的,或许还是性格原因,有些马虎,在工艺操作几次小失误后,其实最重要还是因为之前事情吧,总之干的再多,也得不到王东待见。
我们岗位上老钱却相反,一跃成为王东眼前红人。工作十多年又干过几年班长的人,果然不一样,王东刚上台,他就展示出了很“社会”的那方面。平时老钱见王东有不想吃的菜,马上把自己的菜跟他调换,喝汤时,也总先给王东满上,下班后第一时间在群里回应王东信息,对于王东玩游戏、出去洗脚等娱乐的号召,更积极参与。
有次参加班上某个同事喜宴,一盘大虾从门口转到王东面前时,就剩下一只了,王东或许是想让给其他人,便开玩笑说,也没人替他剥虾,不吃了,这时老钱立刻毫不隐晦地说,来,来,他来剥嘛,大家都以为他在说笑,却见老钱真夹起那只虾,三下五除二剥好了虾,又蘸了酱,放到王东盘子里,就差直接喂他嘴里了。
人老精马老滑。老钱这人很会做场面事,平时咋咋呼呼,即便是开个阀门,主操下达了命令,在开之前他也要喊话,干完还要喊话,起初我以为他是精细,后来发现,不管任何活,哪怕清理地沟、擦瓷砖这样的活,他都能找个由头在对讲机里咋呼下,对讲机半天都是他声音,实际上也没干几件活,很会来事。相反,我一直都调调得很,也不会表现自己,有活很自然地干了,从来都不比老钱干得少,最后却被王东好几次“点”说:
“一个班,对讲机里也听不到你的动静啊。”
大部分人还只是看表面。这就是会干不如会表现的啊。
于是老钱越来越被王东喜见。平时有什么活,王东也很少指使老钱,而是指使我,有时甚至很明显偏袒老钱。
有次我们分馏岗位地下污油井没有撇油,被检查到了,二级考核外加扣钱,需要定个责任人,本来是分馏岗位自己商量的事,有天老钱又拍着我肩膀说:
“撇油井事,报的你,真要罚款你们平摊就是了。”
“这样好吗?不撇油又不是我的事。”这次我忍不住质问他道。
本来我们有时间撇油,可代理主操老柴想着不一定检查便没撇。
“老柴刚被扣了一百,再被扣就不好了,回头让他请你吃饭就是了。”
呵呵。就算这个黑锅由我来背,这个话也应该由老柴来说吧。我已经无奈到无话可说了。
那时一方面是性格原因,我依然延续着屌艮班长不让员工回屋休息习惯,喜欢待在外面,一方面也是因为实在不想看到王东。当然,不受待见的也不止是我,还有我们主操高建设。我不知道他们俩之前有什么恩怨,总之高建设刚开始对王东颇有微词,王东对高建设似乎也是很讨厌样子。
同样是“剥虾”喜宴上,王东端起酒杯想要说话带酒,这时高建设却夹着菜没有听到,于是王东大声喊我们主操名字,语言和神态已很不耐烦。或许我们主操跟我一样,上了太多年的学,不懂人情世故,性格又有些内向,不善于安排工作才不被王东待见吧。
在那次喜宴过后,我们班长王东就实行起轮班政策,内部互换岗位,说是学习。我们主操被调去了反应学习,老柴当了我们代理主操。高建设很高兴,因为一直都想去干反应,毕竟那边轻松,可在我看来,王东大概是一石二鸟,既满足了高建设想法,把他“架空”了,又换上了善于安排工作的老柴。
于是,我的日子愈发难过了。
有活老柴不好意思安排来学习的别岗位同事,尤其硬活,更安排不了王东眼前小红人老钱,于是常常安排给我。那时我一直念着当初来到班组,现场知识都是老柴教的,不管当初他有什么目的,到底是半个师父,即便在他没有做代理主操前,老柴就比较喜欢插手主操“工作”,总是安排工作,我基本都没有拒绝过。
可人总有个毛病,叫得寸进尺。
老柴喜欢指使我到了什么程度呢,接班预检时,原本是主操预检区域,他还没做代理主操,见到高建设区域有个泵可能有问题,便对我说,让我盘下车试一试能不能盘动。其实,他想盘车就自己盘嘛,你没有手套,我也没有啊。刚开始我没理他,他竟又以命令式口吻说了次,有些不好意思,觉得也是小事,便盘了车弄得满手油灰。如此种种。
其实,多干点活也没什么,可我一直都很反感老柴这种命令式安排,半个师父又怎样,是老员工又怎样,说到底我们都是同一个岗位普通员工,严格说又有什么资格安排别人呢,更有意思是,老柴动不动就喊我“大兄弟”,鲁西南口语中,大兄弟就是弟弟意思,他比我还要小,竟喊“大兄弟”。碍于情面,我一直都没有说破。
老柴这个人,用其他岗位同事说,满口仁义道德其实是“慢毒”。 他表面上的确比高建设会安排工作,却有心机爱玩手段,他安排的事你必须要干,否则回头就找点事治你,这点看起来跟屌艮相似,却没有屌艮光明正大,而是满嘴笑容,捅了你刀子还要嫁祸别人那种。
有次原本到老钱盘车了,老钱却以买饭为由,跑了。我取样完了,想要替老钱盘车,却被老柴制止了。他说,老钱就是老滑头,多少活本来他该干最后都跑了,不用替他盘,让他自己来盘。那时我还是太年轻,听信了他的话。老钱大概心里也盘算好了,肯定会有替他干。没想到,半个班过去,他才发现竟没有人盘车,赶忙盘了。第二天下班,老钱气呼呼在微信上跟我说这件事,大意是,若是我去打饭,他肯定会替我盘,怎么没有替他盘云云。我也很生气,帮你是情分,不帮你是本分,你工作没干问谁呢,不过耐着心,把老柴的话转告他。
“我知道了,这是老柴在中间使坏!”老钱说,“我问他时候,他说,‘盘车取样是我们俩事,他怎么没有帮他盘车,我也不知道哇。’”
老钱又说:“他就是想治我,因为前天我顶了他一次”
这种套路我实在太熟悉了。
尽管老柴在安排我和老钱工作方面,没有“一边倒”,可使唤惯了老实听话的我,有些小活便安排我,有次分馏下面有盘消防水带,半个班过去了,老钱竟等着我巡检时,让我盘起来。那时我心里很烦,很有情绪慢腾腾盘,忘了正确盘法。他在钢构上似乎看出了我的反感,便直接用对讲机喊:
“大兄弟,你消防水带盘错了!进厂这么长时间了,还不会盘水带嘛?!”
其实,他就在离我不远地方,不用对讲机,彼此完全能听见。他就是故意给我难堪,想让我服从他安排。老柴总喜欢揪别人错误,以达到让别人听话目的,用心可恶。最气人的是,后来有次班长开班会,谈起班组问题,老柴还当着我面对班长说,干活不能带情绪大家要相互配合云云,虽没指名道姓可话里意思谁都明白。不问带情绪原因,却要求别人不能有情绪,这就跟强暴了别人还要人家喊好意思相同。
不止王东,不止老柴,那段时间我也同样受老钱的气。
师父陆之雨走后,我便一直打饭,可老钱来了后,他便想打饭。平时所有人饭卡都放在我钱包里,老钱以不容置喙语气说,今天他去打饭,有时我不给他饭卡,老钱竟不要脸到直接从我兜里拿饭卡。他说:
“我就是想吃点自己可口饭菜。”
行吧。你想吃自己可口饭菜,打饭就去打饭吧,可每到夜班时候,我让给他去,他都不去了,因为夜班要走很远路去东厂打饭,又困又累。于是两个白班两个中班两个夜班,老钱只打最赚便宜白班,那时我才看出来,所谓想吃可口饭菜只是借口,毕竟白班事情多,打饭一来一去半个多小时,再加上吃饭时间,一个多小时就混过去了。
后来我跟他发生几次口角后,他就跟我讲定,轮番打饭,每人一轮。可当他打完第一轮时,本该轮到我了,他又说为了取样方便两轮一换。行,两轮就两轮。可每次我打饭回来,老钱总有意见,不是不吃肉,就是不吃炖菜,好不容易遇到他喜欢的菜,回头又说不要打太贵的,不超过五块青菜就好,说什么不是疼这两个钱,而是餐厅饭菜不值,可给他打了青菜吧,看到想吃的其他菜,虽然带点肉,又说带点也没关系,只要不是肉很多那种,他看到一堆菜里面有自己喜欢菜,总抢先说,爱吃某某菜,后来我便把每个人菜尽量打的不同,这样大家都有挑选余地,可老钱又说,该是谁的菜就是谁的菜……总之,只要不是他打饭,十有八九有意见。
本来嘛,别人再怎么打饭也不如自己打饭可口,大家出来上班,不能每个人都到食堂就凑合呗,他打饭时遇到我不爱吃饭菜,自己凑合吃,只要不是实在忌口的。可老钱不是。后来我烦了,你老钱不是事多爱挑刺嘛,那我遇到自己不喜欢的,也跟你说道说道。
“打的啥?芹菜?”我说,“以后有芹菜和蒜薹这样菜,尽量不要跟我打了……”
“打的腐竹?我跟你一样只吃一个菜,打点硬的嘛。”
“胡萝卜?!我不吃胡萝卜啊。”
“今天有鸡柳?咋没给我打点鸡柳呢?”
每次当着人多时候,老钱还找个理由搪塞过去,芹菜不错嘛,今天没硬菜啊,胡萝卜是小人参啊,下次给你打等等。有次我在半路上遇到打饭回来的老钱,问了下,听说又是自己不爱吃饭菜,说了自己意见。这时老钱竟然说:
“你要吃就吃,不吃自己打去!”
呵呵。只许百姓点灯不许州官放火。他可以有意见,却不让别人有意见。这也跟美国一样一样的,有理时跟你讲理,没理时跟你耍横。当老大哥的不要脸,你能怎么办呢。有次我在外操室同样说出对老钱的饭菜有意见,这时王东插话说:
“嗯,好了,好了……
“你意见也这么多,之前没看出来啊,博。”
王东虽然是蔫了吧唧说的,看似在中间和稀泥,缓和尴尬,可拉偏架意思也很明显了,毕竟老钱每次噘着嘴有意见时,他可从来没有说过啊。王东潜台词里,更是有换了他当班长后我似乎意见才多了起来。或许在王东心里,我或说我们都没有在屌艮班长手下时听话了。当初,我决定“积极怠工”时,也想过时机不对或许王东会这样觉得,可性格原因,还是依然“积极怠工”了,后来偶尔几次谈话王东也流露出这个意思,但自己不善于沟通,也懒得解释,这大概就成了自己另个不受王东待见另个原因了。说回来,王东对老钱的偏爱是显而易见了。
“嗯,行,好吧,好吧。”我只好默默吃饭了。
有王东撑腰,这就是我之所以受老钱气的根本原因。
前面说了,王东上台时,正好是我操作上关键时期,很大部分的操作都是自己硬着头皮应下来硬着头皮自学的,在没有系统教授下,在自己不够细心一贯风格下,自然常常犯些错误。那时老钱似乎很有想法,就连他自己都开玩笑似的说,下个目标就是当主操,然后混个班长或值长什么的,所以在过了什么都不干的阶段后,一反常态,什么工艺操作都积极学习,试图想要往前走一步。这没什么嘛,想要进步,你进步就是了,可老钱往上爬却想踩着我。
在他眼里,我似乎是阻止他往上爬的拦路虎,毕竟我比他有学历,又比他早进厂两个多月,于是总想着把我搞臭搞垮。每次我操作完某个工艺时,他总会偷偷过去查看,然后发现有些小失误后,却不告诉我,而是跑去以询问方式,告诉主操高建设。几次下来后,我在高建设眼中,在王东眼中成了丢三落四典型。而老钱就特别“有心”和滑头,每次都记住我犯过的错误,然后平时遇到他自己没有把握事,是能躲就躲能推就推。他一推,很多事都落在我头上,自然自己犯错概率又高了起来。
其实,老钱很多操作都是我告诉他的,那时他问我问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有意思是,在他学了新操作,我去问他怎么操作时,他却推三阻四,说就那样操作呗,或三言两语简单描述下,甚至常常嘿嘿一笑什么都不告诉。
那时我对老钱真是厌恶至极,厌恶到若自己是主操或班长,肯定会把他“弄”走。无可奈何,只能无可奈何。那段时间,我在班里真是举步维艰,已经被王东、被老柴和老钱挤得毫无立锥之地。
分馏岗位上,常常需要动火作业,我们要在现场监护,每次监护老柴基本都派我去,一监护便是半天,有时是一整天,而老柴和老钱都坐在外操室喝水聊天。
在进了主装置区后,我才知道,当初那个给我分配班级不知职务和姓名领导,其实是长白值长,叫吕外贵。他也是荣桓公司老员工,据说干了十多年了,还听说在公司有关系,平时管着主装置区设备、卫生,协调各班事务等,在四个班长和倒班值长之上,在主任之下,算是不小领导了。他也果然如我第一眼看到那样子,为人是又贱又坏,什么事都能一退六二五,用同事话说,是个纯粹“搅屎棍”。他这样的人,自然欺软拍硬,有什么活可劲儿安排给老实好说话的员工。
进入装置区一年多,吕外贵也给我安排过很多工作,比如分馏上哪里卫生有问题,其实倒也不是太大活,开始时候,我都本本分分完成了,毕竟他也是个领导嘛,可后来有意思是,他看到分馏原本不是我们班管辖区有活也安排给我,甚至在反应岗位卫生有点乱,也安排我去打扫,最最有意思时,有次仪表在我们分馏干活,他们仪表来了个研究生,他跟人家研究生套近乎,最后竟然对我说:
“博,一会你把下面地面收拾干净了。”
我们平时有个不成文规定,哪个工段干的活结尾哪个工段收拾。老吕竟然用我讨好别人。
无数次事实证明:老实人只有被欺负份,老实人只有被拿捏份,老实人根本混不下去,他们以为我不善言谈,不善表达自己,不愿跟别人有矛盾,温良和气就是好欺负!
有次开工,老柴被安排去点加热炉主火嘴,本来很简单,毕竟长明灯已经点起来,直接打开主火嘴阀门就能点起来。可我在对讲机听到,老柴已经把那燃起阀门开了又开,怎么也点不着,便过去帮忙。还未过去,站在加热炉上的老柴让我看看,主火嘴燃料气长管是不是连接了,他说刚才上来时候,看着好像连接了,让我再确认下。我在下面看了看,看到燃料气长管并没有耷拉在地下,已经连接好样子,便说连接好了,当时还有其他活,乱糟糟的,就去干别的了。可主火嘴还是没有点起来,中控室主操便让老柴下去确认,是不是长管又没连接,这时老柴才发现,原来燃料气长管只是被上个班插到连接处了,并没有连接上。
“王博,刚才我不是让你看长管连接了没有?怎么看的!明明没有连接嘛。”
当时,我的火一下子就点燃了,原本是干完自己活,过去给他帮忙,顺道看了下他也说自己已确认连接的长管,即便自己的确有疏忽地方,可也没有必要在对讲机里公开吧?!何况那时我也没有走远,现场直接说就是了。老柴为了把自己摘干净,为了自己面子,竟把所有责任甩到我身上。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也不是第二次了!
我拿着对讲机,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忍不住怼回去:
“老柴!老柴!以后操作咱都注意点!不要再出现你自己看着都连接好,我也没有注意到没连接好长管情况了……”
对讲机里响了下,终究沉默了。
其实,后来想想当时我还是太实在了,若这事搁在老钱身上,一准立刻会说:
“我没看啊,你不是说你上炉子前已经看了长管连接好了吗?!”
吕外贵对我安排一些不该干活,开始我还都去干,后来他再安排时,我就只嘴上答应他,实际上都不理他。后来他对此似乎也怀恨在心。有次,我犯了点错终于被他揪住了。
我们巡检都要写巡检记录,但平时我们都是随便抄一抄就完了,毕竟每个点变化不大,这几乎是每个岗位甚至每个化工公司公开的秘密。可那段时间,岗监抓住了一个巡检记录造假的人员,于是风头有些紧了。那天白班我巡最后那趟检,想着快要下班了,不会有人查巡检事情了,又赶上活多,最巧的是,下了班有个培训,下个班直接接班,平常巡检是三点四十五到四点十五,当时四点就要接班,而且高建设临时又安排了我另个活,干完时,就剩下不到十分钟了,于是像平常那样,赶紧打完卡,匆匆忙忙抄了下上个点巡检数据就完了。没想到的是,巡检完正好碰到我们桓信分公司左总带技术员来查巡检记录问题,虽然技术员给我打了个掩护,可还是被他们检查到问题了。
两个问题。两个最致命问题。
第一问题是,整个班都把第一页巡检记录上泵出口压力写错了;第二个问题是,我写错了另一台泵出口压力,准确说是抄错了,因为上个点书写的2特别像8……
“第一个问题,若说压力表跟大多数刻度不太相同,都看出了还能说过去,这个就错得很离谱了吧?这趟检是谁巡的?”左总笑着问。
我只能承认是自己巡的。
“王博,你巡检看也没看就抄了吧?
“下次可要注意了。不要再出现这种错误了。”
左总依然笑着说,倒也没有说什么重话。说起来,这就和我跟左总关系还可以分不开了。因为左总是潍坊那边的,住宿舍,平时也在食堂吃饭,每次我们俩在食堂见面时,我都主动问左总好。或许是因为这,那天左总只说了那两句就完了。但我知道,这件事大概不会这样简单了,毕竟有点顶风作案意思,第二天肯定会被批的。果然,第二天早晨接班时,左总又说这件事了,但还是没有提我名字,只是一笔带过,要按规定巡检云云,说完便走了。轮到吕外贵讲话了,他却拿着鸡毛当令箭,大批特批,没完没了。他批完,班长又是强调。
其实,这也没有什么,预料中的事。
可那天中午,我在钢构上监护维修人员焊接管道时,吕外贵看到,又跟我逼逼叨叨说了通,毕竟是犯了错误,我只好嗯嗯哈哈听着。可到了下班,我监护完了,回到外操室去培训,刚进屋还没坐下,吕外贵又说:
“是不是?王博。”
我知道他大概又在说巡检事了,有些生气地反问了句:
“什么是不是?”
“你说什么?昨天最后那趟检是你巡的吧?”
“是啊,是我巡的。”我说,心却道,要罚就罚嘛。
“那你怎么出的错?”
“你说我怎么出的错?昨天我巡检去都五十多了,又是直接交接班,没时间写数据。”
“你别给我说那些没用的!是不是你巡的,是不是你出的错?”
这句话把我火气激起来了,吕外贵欺软怕硬,四个班中,以前屌艮班长是个软柿子,对于他安排的活全盘接下,新班长王东又是刚上来,有活也都答应着,而我们值长一直都有些怕吕外贵,于是我们值我们班是干活最多的。平时装置区有什么活基本都留给我们班。是啊,我们班就像我似的,老实听话!这两个白班之所以活多,也是吕外贵把拖了快一个星期活留给我们了,尤其昨天干得鸡飞狗跳。
“怎么说是没用的?!任何事都具体原因具体分析吧!昨天多少活你又不是没上班,心里没数啊?!不到十分钟,要你巡检你巡得过来吗?!我不直接写数据怎么办……”
吕外贵大概万万没想到,在这之前一直都好声好气的我,竟突然怒怼了他,下不来台,又一时找不到理由反驳我,便转移话题说:
“不到十分钟你怎么巡完的,我真怀疑你巡了吗?”
他又指着王东说:
“明天!明天给我调监控查!有一个点没巡,就罚他!”
吕外贵以为我听到罚款就会乖乖老实的。
“我怎么没巡了,虽然记录没正常写,可我该打的卡都打了该看的都看了!你爱查不查!”
“当然差了,王东你记着明天一定查,查出问题一定要重罚,像这样态度有问题的一定要重罚!”
“你说我态度有问题?你凭什么说我态度有问题!你少给我扣这个大帽子,你给我说清楚,说不清楚就是污蔑,当领导的竟然随口污蔑员工!”
“行,我就说一件事,夏天有个活,给你安排的,到现在你也没给我干吧?”
我大概知道什么活了,不过嘴上却说:
“什么活没干?我怎么不记得?”
“就是我让你把应急物资柜痕接地方找个漆,喷一喷,干了吗?”
我就知道他会说这件事。夏天时候,我们大修,我监护维修人员焊接静电接地,这时吕外贵过来安排我,一会让维修那哥们顺手焊一焊我们分馏消防应急物资柜折页。按说那个应急物资柜根本不归我们班管理,不过是大修,何况维修就在旁边,于是等维修那哥们干完手头上活,我便央求他把吕外贵安排的小活干了。然后我和维修人员去了另外地方继续干活,可谁知道,吕外贵检查了现场后,竟然又去找我了,意思说让我去补漆,这就有意思了,平时他就觉得我好说话,老是给我安排些小活,不是我们班管理东西,我给他干了,现在竟没完了,当场就拒绝他了:
“我这不监护呢,不能离开人。”
“没事,现在大修没人管,王博你去找找漆补一补。”
公司规定,干活必须要有监护,我的理由很正当和充分,若离开找漆回头真让安全员抓住,到时说是吕外贵安排的肯定不好使,一来安全员跟吕外贵是死敌,二来吕外贵肯定也不会替我说话,而且还会把责任甩给我。吕外贵还是坚持让我离岗去找漆,毕竟是领导,我有些不好意思,只好说:
“一会干完活,我去找找,若库里有漆就补一补。”
说完我就不再理他。回头干完活,还有很多时间呢,我也没有再去。当时,我之所以这样,还有个很重要原因是,那段时间的大家都上长白,每天点名都归吕外贵管,其中有几天我没有打上卡,快要做考勤表时,便跟吕外贵说了,问他是不是还有做个记录,毕竟倒班时打不上卡每月月底跟倒班值长说下,让他上报公司以免被抽查,可吕外贵竟一退六二五:
“那什么,大兄弟,你直接跟王晓红说下就行。”
王晓红算是总公司人力资源部驻我们桓信分部,桓信每月考勤表最终都要汇集到她那儿。偶尔也有员工直接跟王晓红说打不上卡事,可按照正常流程,咱跟人家差着级数呢。当时我见吕外贵推脱,本想说,那前两天点名来晚了,你怎么有资格对我二级考核了呢?不过还是忍住了。那天回去我给王晓红说没打上卡事,没想到,王晓红当场在群里说:
“下班后不要跟我说没打上卡事,若我忘了概不负责!”
之前那么多人给她说打卡事,或许让她很烦了,可这话说着这样难听,还不是有点看人来意思?毕竟我平时跟她见面都很客气样子。其实,王晓红这人属于大大咧咧转头就忘的女人,之前也有两个事,经她办都没办利索,明明问她需要带某某证件时,她斩钉截铁说不用,回头去办手续需要某某证件,我反问她,她却不承认。事实再次证明,好说话的人就是会让人觉得你好欺负。那天我犹豫了几次,最后还是在群里直接怼回去:
“我不下班给你发没打卡消息,那什么时候给你发?”
群里王晓红没有说话。本来嘛,我们公司不允许带手机,不下班时候给她发消息,那就只能在第二天中午午休时候了,若她休班呢又怎么算。随后我去办公室办动火票时,遇到平时爱答不理的王晓红,王晓红便很热情跟我打招呼,而且还告诉我领导去哪儿了等等。
我和吕外贵恩怨还不止这些,有段时间,我们班分馏来了个新员工,多一个,而丙班少一个人,吕外贵想从我们班调到丙班一个员工去。我们分馏上除却主操高建设不能动,能调的有老柴和我还有老钱以及那新员工,可吕外贵竟然把我要调到丙班去。吕外贵大概觉得老柴是老员工,老钱这人又有些刺头,而那新员工家是本镇上的,家里也很富有,只有我是外地的家里条件不好样子平时又老实听话,于是就想找个软柿子捏。当时我虽然在班上不受王东待见,可王东班毕竟是自己老班,同事之间彼此都熟悉,何况我们班整体还是要比其他班轻松,就算要去也不能在这个去法!于是我绕过吕外贵直接找了生产主任,后来辗转没去。
“你说这事啊?当时你安排我让维修的焊一焊,我求人家干了啊,你又让我去找漆,当时正监护呢,不能离开人,而且当时我也跟你说了,回头干完就去找漆?”
“那你给我干了吗?最后不还是没干?”
“你要说这事,我就该好好说道说道了,那柜子是我们班的吗?!严格说我干得着吗我?!是,大修特殊时期,都是公司活我们应该有责任有担当,也不能太斤斤计较,可那天我没干完活,没空再去找漆了怨我咯?!我都忘了,没想到你还想着这事呢?喔,原来你就因为这事跟我记仇呢?!……”
吕外贵被我怼得毫无招架之力,找不出任何理由反驳,气得脸红脖子粗,最后摆出了常用的招式:
“行,行,行,你就是个分馏小副操,我跟你说不着。咱继续培训。”
“小副操咋了小副操?!你看不起小副操咋的!怎么着你没理了,就摆出领导架势?!”
“你,你,你培训不,不培训赶紧出去!”
“我干嘛不培训,凭什么不培训,你要出去你出去啊!”
我才不上他套呢,出去后,回头肯定他给我安个不参加公司培训罪名。
吕外贵被我怼的完全没有台阶了,红着脸,把培训资料一拍:
“我不培训了!你们培吧!”
……
整个吵架过程,坐在我前面的王东回头看了我好几眼,也还劝了几句什么别说了之类的,我并没有搭理。说实话,我表面上是对吕外贵发火,其实也是发给王东的。却说那次调个员工去丙班先调的我是不是有王东意思,就不太好说了。反正后来王东越发不待见我。分馏TPM由我管着,反应TPM由另外一个伙计管着。可每次我带着大家做TPM时,王东总会有意见,什么要找个问题项,什么拍照怎么没露脸,什么要上点心不能都让他提醒等等,总之没有哪次是没有点小意见的,有时每个月TPM主要是我们分馏的,我都提前抄写下来,不让他提醒,可还是避不住被他说三道四,而遇到主要是反应TPM月份,王东主动给反应那哥们打印出TPM计划表,而且从来也不会说这不合适那不合适。是了,反应那哥们,除了是王东原来岗位的,最重要是,那哥们脾气很硬,动不动就发脾气。那天我忍不住对吕外贵发火,还有个原因是,本来有点上火起泡,上午被老柴安排在外监护,下午还让我去监护,说是我熟悉情况,好,好,好,谁让咱不受班长待见呢,何况我也不想见到他们,便整天都在外面监护,而老柴和老钱却在屋里喝水聊天,刚进门又被吕外贵挤兑……
无数人,无数事,无数次证明:人若软弱真是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