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上,漫山遍野的山草十分茂密,在阳光下泛着白光,随风起伏着,像湖水荡起层层的涟漪。一群黑山羊在慢慢蠕动,放羊老汉不时投掷石块驱赶着它们。
紫叶挥动着镰刀飞快地割着柴草,动作熟练而优雅。她白嫩的瓜子型脸上红扑扑的,好看的大眼睛清澈明亮,炯炯有神。鼻子嘴巴灵巧适中,衬托得容貌更加秀丽。她不时地直起腰,用手背抹着脸上的汗水,苗条匀称的身材显得格外端庄俊美。
王大狗手拿镰刀从山坡后边走了过来,看见紫叶不由一震,随即半卧在草丛里,探着头,痴迷地看着紫叶,贪婪的目光久久不想离去。
……
后半晌。在山坡的一块平地上。紫叶把扁担插在两捆柴草上,担了起来,慢慢向山下走去。
王大狗担着两捆柴草从山梁后边走了过来,跟在紫叶后边。
在高高的山坡上,紫叶担着柴草在羊肠小路上急急地走着。在换肩的时候,扁担没有摆平,一捆柴草脱离了扁担,飞快地向山下滚去,随即另一捆柴草也从扁担上脱下,紧跟着滚了下去,紫叶急忙放下扁担,向柴草追去。
王大狗大喊:“不要跑!不要跑了!”立即放下肩上担着的柴草,急忙向紫叶奔去。
紫叶跑了几步,被石头绊倒,快速地向山下滚去。
王大狗飞步上前,一把将紫叶扯住,把她拽了起来。
紫叶坐在地上,号陶大哭。
王大狗说:“你不想活了?再滚几步就是悬崖呀!”
紫叶泣不成声地说:“我的柴草滚下去了,我不抓住它怎么办?”
王大狗蹲在紫叶面前说:“那柴草越滚越快,你能追得上?那不是白送命吗?”
紫叶说:“柴草没有了,死了倒好!”
“看着你挺好的一个大姑娘,怎么犯傻呀!那柴草能抵住你一条命?”
紫叶喃喃地说:“穷人的命能值多少钱?”
“你是望娘岭的吧?在这架山上割柴草的,只有咱们两个村。”
紫叶轻声地说:“是!”
“一个闺女家,怎么一个人上山?”
“我娘有病,我想割些柴草卖点钱给她买药。不要紧用钱的谁干这个?”
“你爹呢?”
“他长年腰疼,直不起来,什么重活儿也干不了。”
“你没有哥哥弟弟吗?”
“有个弟弟三岁的时候得病死了,就剩下我这一根独苗。”
“唉!你也太命苦了。你叫什么名儿呀?”
“我叫紫叶,村里人都叫我叶儿。”
“你太没经验了,这扁担在柴捆上必须插结实,纹丝不动才行,要不,有一捆一脱,另一头谁也弄不住,肯定也得滚下去。”
“那怎么办呢?”
“什么事有什么法子,以后你就知道了,咱们重新割吧,这么远出来了,总不能空着手回去,咱们每人割一捆,看谁割得快。”
紫叶转悲为喜:“让你费劲受累,多不好意思啊!”
“咱不说别的,动手要紧,你用我的镰刀先割着,我把你的绳子和镰刀找回来。”
……
王大狗和紫叶在山坡上拉开距离,猫着腰飞快地割着柴草。
过了一会儿,王大狗、紫叶每人背一捆柴草走了过来,先后把柴捆放在平地上,王大狗两手叉腰,深深地喘了口气,紫叶用袖口擦着脸上的汗。
王大狗拿起紫叶的扁担分别在两捆柴草上扎了个扁担眼儿。
紫叶在一旁认真地看着他的动作。
王大狗说:“这扁担眼儿必须弄湿它,插上扁担才不会松动。要不的话,山这么高,路又不好走,插的再深,扁担眼儿也会越晃荡越大,用不了多远,柴捆必定脱担,弄不好,人还有危险。”
紫叶说:“在这山上,到哪儿去弄水?”
王大狗一本正经地说:“用尿。上山打柴的人,轻易不会撒掉一泡尿的。从一上山就攒着,就为这会儿派上用场。”
紫叶脸上微微发红,说:“还这么复杂呀!”
王大狗说:“这也是山里人的发明创造。猪往前拱,鸡往后刨,各有各的招儿。”抬头看了看太阳,“天不早了,咱抓紧点儿,你到石嘴后边去一下吧!”
紫叶红着脸,没有作声,扭身走开。
王大狗将尿撒在柴草上的扁担眼里。随即系好腰带,大声喊道:“回来吧!”
王大狗将扁担插入一捆柴草,两手用力举起来,将扁担另一端插入另一捆柴草。
紫叶走过来,王大狗扶着扁担让她担在肩上。
王大狗担起自己的柴担。
二人顺着山路往下走去。
走到岔道口,紫叶站住脚,扭过头来说:“大哥,你该走那条道了吧?咱们两便吧!”
“是该岔道了。你是先回家还是直奔砖窑啊?”
“早晚也得卖。还回家干吗?顺脚交到砖窑上,省得来回跑路了。”
“说得是。咱们一块去吧!我也把它直接交到砖窑算了。”
“你打柴也是为了卖钱啊?”
“我也不是缺这几个钱,只是闲着没事,找点儿营生干干。”
“多少挣点儿总比待着强,这样咱们做伴就做到底了。正好我在前头给你领路。”
“好的,咱们走吧!”
二人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窑顶冒着青烟,场地上横排着一垛垛的砖坯。旁边堆放着小山似的柴草。王大狗、紫叶扛着扁担从窑场慢慢走了出来。
“紫叶,你把这钱拿去给你娘买药吧。”王大狗从衣袋里掏出一卷纸币递给紫叶。
紫叶惊疑地说:“俺不要,怎能随便拿你的钱啊?你帮我割柴已感激不尽了。”
王大狗诚恳地说:“你拿着吧,只你一个人打柴,什么时候才能治好你娘的病啊?”
紫叶警惕地说:“不行,真的不行,这钱我不能要。”
王大狗一本正经地说:“你放心,我绝没有坏心眼儿。你太可怜了,我是诚心诚意地帮帮你。人活在世上,谁没个三灾两难的?只要能帮就得帮一把。”
紫叶犹豫地说:“你回去怎么和家里交待呀?”
“我一个人吃饱了,一家子不饿,我向谁交待呀?我是又当家又做主。”
“怎么你是一个人过日子呀?”
王大狗伤感地说:“我八岁的时候,爹娘就不在了,我跟着姥姥长大成人。前几年,姥姥也去世了。我才回来安家立业。”
“原来你也是个苦命人。”
“唉,苦瓜蔓儿结了个苦瓜蛋儿。瞎混吧!只要能好好活着就是福。紫叶,这钱你必须拿着。我是真心帮帮你。要不我睡觉也睡不安生。”
紫叶眼里含着泪珠说:“大哥,我实在不好意思。割一担柴草要吃多大苦啊!”
“只不过费点力气。人的劲儿还能攒下呀?快拿着。”把钱递到紫叶跟前。
紫叶羞答答地把钱接在手里说:“大哥!这钱我以后一定还给你。哎呀!我还没问你的名字呢?”
“小名狗儿,大名王大狗。”
“大狗哥,你真是好人。”
“我这人啊,没让虫儿咬喽也没让老鼠嗑喽。什么零件也不缺,还算个囫囵人吧!”
紫叶苦笑了笑说:“瞧你说的!好人就是好人。大狗哥,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王大狗严正地说:“我是为了让你谢吗?下来我还要帮你呢!从明天起咱们天天上山,一定要把你娘的病治好,两个人总比你一个人快得多吧?”
“那可不行,太拖累你了!”
“怎么不行?我要不也是闲待着,就这么定了,明天山上见。”说着大踏步走去。
“大狗哥,你听我说……”
王大狗头也不回,匆匆走去。
第二天清晨。一抹朝霞染红了东方天际。山野显得更加清丽而秀美。轻纱似的薄雾在山谷缭绕着,梯田、树林忽隐忽现。
紫叶坐在一块青石上,不时地向远处张望着。
王大狗扛着扁担,气喘吁吁地爬上山来,大口地喘着气。
紫叶急忙站起身,惊喜地说:“我还以为你不来呢?”
“怎么会呢!等急了吧!”
“我来好一会儿了。咱们走吧!”紫叶猫腰拿起扁担,扛在肩上。
二人顺着山路向山上爬去。
……
一片片白云在蓝天飘动着,给山野投下一块块的阴影。山鹰在山顶盘旋着。偶尔有野兔在草丛中窜过,眨眼越过了山梁。
王大狗、紫叶急急地割着柴草。
中午过后,四捆柴草摆放在一小块平地上。王大狗趁紫叶不在跟前,在两捆柴草的担眼里撒上尿,上在了一条扁担上。又拿起另一条扁担,分别在其余两捆上各扎了一个扁担眼,然后,瞅着两捆柴草愣怔起来,思忖片刻,便大声喊道:“紫叶,你过来。”
紫叶从一块巨石后边走了出来,急急地来到大狗面前。
王大狗无可奈何地说:“没办法了,还得把你下边的东西用一下。”
紫叶不解地说:“用我下边什么东西?”
“我原来想,我回避一下,你直接把尿撒在扁担眼儿里,可没有漏斗,会造成很大浪费。我想了一个办法,你还到石头后边去,把尿撒在帽子里,端过来,就好办了。”王大狗摘下自己的毡帽递给紫叶。
紫叶脸红红的,扭捏着说:“我不……”
“就我这一点儿不够用啊!只你这两捆就用完了,去吧!”又把帽子递过去。“完事后,把帽子放稳再系腰带,千万不要撒了,怪可惜的!”
“我没有!”
“怎么会没有呢?你又不是属鸡的!”
“我真的没有!”
“这就怪了,没看见你解手啊!”
紫叶嗔怒地白了他一眼说:“我解手还能让你看见?”
王大狗为难地说:“怎么不憋着一点儿,这事可难办了。”把毡帽戴在头上。王大狗心事重重地四处张望着。山下边一个放羊的小伙子映入他的眼帘。王大狗说:“你去石头后边歇着去吧!不叫你,别出来。”
紫叶慢吞吞地走向巨石后边。
王大狗两手在嘴上搭成喇叭,朝山下大声喊着:“放羊的大哥,请你上来一下,给我帮帮忙,麻烦你了!”
放羊的小伙往上看了一眼,置之不理。
王大狗又喊:“大哥!你就辛苦辛苦吧!我实在没办法了,你行行好,帮兄弟一把!”
小伙子仍然无动于衷,倒坐在石头上抽起烟来。
王大狗思忖片刻,更大声地喊:“你真他妈缺德,狗娘养的!你不得好死……”
小伙子拿起放羊铲向山上扑来。
王大狗说:“你上来想打你爹呀,你爹不怕你!”
小伙子气势汹汹地冲到王大狗跟前怒斥道:“你为什么骂人?我看你想找死了!”
王大狗往后退着,满脸堆着笑:“大哥,别发火,别生气,听我跟你说,你要不帮忙,我们没法走,在这大山里,别又没人,只好求你了。”
“求我帮忙还骂人,有这么办事的吗?”
王大狗嘻笑着:“大哥,不骂你,你不肯上来呀!”
小伙子怒火平缓了许多说:“你这鬼点子还不少!”
“这是逼出来的,急中生智嘛!”
“你叫我帮什么忙?”
王大狗指着柴捆说:“就在这扁担眼儿里撒……撒泡尿。”
“你一个人怎么两副扁担?”
“那是我妹子的,她在那边歇着哩。女人有时候真不中用。要不男女不容易平等,关键时刻男人就比女人强,这个理儿谁要不服谁摔茶壶!”
小伙子“呸”一口笑了:“你小子倒是说实在话,好了,我帮你。”
“谢谢大哥!”
……
王大狗,紫叶顺利地把柴草担了回来,又卖给了砖窑,从窑场出来,王大狗说:“明天不是马头镇庙会吗?咱就别上山了。咱们去赶一天庙会吧。你娘的病再急也不在乎这么一天功夫。”
“也行,咱也该歇一歇了。”
“你一定要去,我在北边的道口等着你。你要去得早,也在那儿等我,不见不散。”
“好吧,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