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头镇庙会上。
人们潮水般涌来。人山人海,熙熙攘攘。
紫叶站在道口一个土岗上向远处张望着。
王大狗牵着一头毛驴走了过来。
紫叶喊道:“大狗哥,我在这儿呢!”
“让你等急了吧?”
“不急,又没有要紧事儿。你牵着驴干什么呀?”
“不想喂它了。把它卖了。”
“这驴不是挺强壮吗?干吗卖了它呀?”
“又没有活儿干,白养着它。又吃又喝的,多一张嘴多操一份儿心。”
“这年头,山外边正打仗呢,谁买驴呀?”
“有一货就有一主,只要便宜,没有不开张的油盐店。”
“那你不太亏了?”
“什么亏不亏的,谁也没给标价,只要卖了就不贱。”
“那就快去吧,说不定瞎猫碰上死耗子呢!”
“见机行事吧!你今天得要扮演一个角色。咱们唱一出二人转。”
“拉场子唱戏呀?我可没干过那事儿。”
“不是叫你唱。是让你冒名顶替。”
紫叶格格地笑着:“顶替谁呀?让我当回女驸马?”
“别想好事了,是叫你当回卖驴的,到了那儿,就说这头驴是你的。你是卖主,我当经纪人,咱们就有戏唱了。”
紫叶醒悟地说:“是这样啊?”
“明白了吧?到时候,你光说不行,不卖,别的话别说。”
“我明白了,咱们快走吧!”
他们来到庙会牲口市上。
紫叶牵着驴缰绳站在驴头一边。
王大狗蹲在对面抽着烟袋。
一个中年胖子走过来,细心地打量着毛驴。
王大狗站起身,走到跟前问:“打算买驴呀?”
“有合适的就买一头。”
“看这头怎么样,刚七岁口,正当年。”
中年胖子搬开驴嘴看了看牙齿,面向紫叶问:“这驴是你的?”
紫叶说:“是我的。”
中年胖子又问:“你要多少钱?”
紫叶说:“不行,不卖。”
王大狗生气地说:“你这丫头是哪个村的,不卖牵到庙会上来干吗?”
紫叶说:“你不是叫我这么说吗?”
中年胖子看了看王大狗,悻悻地走开。
王大狗气急败坏地说:“你怎么这样说话呀?好容易等来了一个买主,也让你给顶跑了。”
紫叶委屈地说:“我没有说错呀?”
“可你说得不是火候啊!等侃价儿的时候你才能这么说!”
“你提前又没有告诉我,我怎么知道?”
“好了好了,下次可千万别乱说了。”
一个老汉来到跟前,前后把护打量了一遍,又搬开驴嘴看了看牙齿。
王大狗问:“怎么样,能看中吗?”
老汉说:“看长相还可以,不知道价钱合适不合适?”
王大狗说:“只要看中驴就行。我可以给你们拉呱拉呱。跟你不熟,跟这个小丫头也不认识。我绝对不偏不向,给你们弄个公道价儿,你打算给多少,先出个数儿吧!”把手伸了过去。
老汉说:“先让她要个价儿吧?”
王大狗说:“还是你先说吧,她一个小丫头只要差不了大数,跟她好商量。”
老汉说:“那我就出个数。”把王大狗的手拉到自己的衣襟下面。“这钱不少吧?”
“你不是开玩笑吗?卖驴肉也不能给这么点啊?再添添。”
“再添也只能添到这个数。”
“不行,最低也得给到这儿。”
“太多太多。这样吧,就这个价儿,行就行,不行就算了。”
“我跟她商量商量。人家要不同意。就只当白磨了磨牙。”
“不同意就拉倒呗。”
王大狗转身走到紫叶跟前说:“你这驴打算卖多少钱?来,让我摸摸!”撩起紫叶的袄襟。
紫叶面红耳赤地扭过身去说:“你说的什么话呀?”
王大狗郑重其事地说:“你怎么不懂规矩?不摸摸怎么做成买卖呀?”
紫叶愠怒地说:“不行。我不卖。”
王大狗转到紫叶面前说:“你还不知道人家给了多少,就说不行,你干什么来了?”扯起紫叶的手,拉在自己的袄襟下边,“人家给你这个数儿你看怎么样?”
紫叶说:“不行!我不卖。”
王大狗说:“差不多就算了,少见几块只当请了我一顿饭。看在你一个小丫头的份上,这经纪钱我也不要了,白给你们磨嘴皮子。你就给我点儿面子,这事我就做主了。”扯过紫叶手里的驴缰绳,转向老汉:“好了,依你了,点钱吧。”
老汉把钱点了点交给紫叶,紫叶又点了一遍,装进衣袋里,让老汉把驴牵走了。
王大狗、紫叶慢慢地从庙会牲口市上往外走着。
紫叶说:“大狗哥,快把这钱给你吧,让小偷掏了腰包,我可赔不起。“
“还给我干吗?拿去给你娘买药吧,要光靠咱们上山割柴草,多少天才能治好你娘的病啊?有这笔钱,咱们再上山割几天,药费就差不多了。”
“那可不行,这是你的家底儿,我什么时候能还得起呀?”
“还不起我也绝不会去逼债。”
紫叶把钱往王大狗手里塞着:“你说什么也不行。这钱我坚决不要!”
王大狗严肃地说:“你是怕小偷看不见是不是?快把它装好!我是拿定了主意才把驴卖掉的。你不要让我伤心!”……
又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
中午时分,王大狗、紫叶已把柴草捆好了,上在了两条扁担上,便来到旁边一个向阳的山窝窝里休息。
二人席地而坐。王大狗拿着烟袋,紫叶剥着鸡蛋。
紫叶看了看王大狗的烟袋说:“你这烟嘴真好看,是什么玉呀?”
王大狗把烟嘴拿到了眼前:“我姥爷说这是大玉根做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玉。我姥爷用了一辈子,后来得了气管炎不抽烟了,就给了我。他也说不清从哪辈子传下来的,据说还值不少钱呢!”
“这么贵重的东西你可别摔着碰着了。”
“那当然,它就跟我的命一样。”
“这是我偷偷地放在饭锅里煮熟的,没让我娘知道。”紫叶将鸡蛋送到王大狗嘴边,“我喂你!”
王大狗往后躲着:“我不吃,你吃吧。”
“就是为你煮的,傻货。”紫叶硬把鸡蛋塞在王大狗嘴里。
紫叶又拿起一个鸡蛋剥着皮,两肩忽然摆动起来。
“你怎么了?”
“背上老痒痒,棉袄可能扎上草刺了。”
大狗在紫叶背上轻轻地摸着说:“没有啊!”
紫叶:“可能扎到里边去了,你给我抓一抓,痒得难受。”
大狗伸进紫叶棉袄,在背上抓着:“是这吗?”
“再往上点,对,就是这儿,再用点劲儿。”
大狗抓了一阵,抽出手,猛然将紫叶紧紧地抱在怀里。
紫叶顺从地把头贴在他的胸脯上,幸福地闭上了眼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