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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美弟兄三人以最快的速度把秋莲送到马头镇卫生院。
秋莲仰躺在病床上，打着吊针，昏睡着。
玉嫂坐在秋莲的床边，眼里噙着泪珠，看着秋莲的脸。
秋莲妈躺在病床上也在输液。
王大狗坐在秋莲妈床边的方凳上。
春桃、素菊、素荷匆忙得冲了进来，扑到秋莲的床前。不约而同地流下了眼泪。
玉嫂小声地说：“不要惊动她，她刚刚睡着。”
秋莲睁开了眼睛，看了看大家说：“姐姐，妹子，你们来了”，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
春桃轻轻地理了理秋莲的头发说：“伤口还疼吗？让你受苦了！”
秋莲强作笑颜说：“不疼了，没事的，姐姐放心吧！”
素菊拉着秋莲的手说：“姐姐，你可回来了，一家人都为你担心！”泣不成声。
素荷呜呜地哭出声来说：“姐姐，我好想你！”
秋莲说：“妹妹，别哭，咱们现在不是见面了吗？一切都过去了，我很快就会回家的。”
男医生走进屋来说：“大家都出去了吧！留下一个人就行了，病人需要安静，现在还不能说话太多，更不能激动。”
春桃、素荷、素菊含着眼泪恋恋不舍地走出病房。
秋莲望着她们的背影，泪流不止。
男医生走到秋莲妈的床前，提了提输液管说：“还没醒过来吧？”
王大狗愁眉苦脸地说：“还没有。”
“再观察两天，看怎么样？”男医生走出屋去。
几天后，秋莲的身体已有明显好转。但仍处于治疗恢复阶段。
下午，她仰躺在病床上，玉嫂坐在她身边给她揉捏着胳膊。
秋莲妈躺在对面床上打着吊针。
王大狗坐在秋莲妈头前的方凳上打着盹。
“他爹！他爹！”玉嫂大声叫着。
王大狗猛然惊醒说：“干吗呀？”
“你那么着打瞌睡不行，要栽倒在地上，不磕破脑袋啊？你把凳子往前挪一挪，扒在她床边睡一觉吧！”玉嫂说。
王大狗说：“没事儿，我不困，这么待着吧。”
玉嫂说：“坐在那儿就打开呼噜了，还说不困。”转向秋莲，“从你离开家到现在，多少天了，就没躺下身子睡过觉，一个铁人也经不住这么熬呀！”
秋莲说：“爹，你躺在我这床边睡一会吧。”
王大狗说：“我没事儿。你别乱动了，好好躺着。你的任务就是尽快把身体养好，少为别人操心。明白吗？”
秋莲说：“我觉得我己经好多了，没问题的！”
“那就好。”王大狗掀起秋莲妈的被子，往里边看了看。说“她又尿了。”望了玉嫂一眼，“来，你把她的身子搬一下，我把小褥子给她换了。”
秋莲坐起身子说：“爹，你等一下，让我给她换吧。”
玉嫂急忙伸手把秋莲按住，说：“不许你动。这事儿用不着你管。你没听医生说吗？你血压太低，尽量别下床。你要摔倒了，不更给我们添麻烦了，快躺下！”
秋莲无可奈何地躺了下去。玉嫂向秋莲妈床边走去。
……
又一段时间匆匆过去了。
秋莲靠着被子半卧在床上。
秋莲妈仰躺在病床上，睁着眼睛四处巡视着。王大狗和玉嫂分别站在秋莲妈头前两边，玉嫂指着秋莲说：“你看看那是谁呀，你认识吗？”
秋莲妈点了点头。
王大狗说：“她是秋莲，对不对？”
秋莲妈又点了点头。嘴里“呜啦呜啦”地说了几句什么，便呜咽起来。
秋莲的泪珠一串串的往下掉着。
玉嫂的眼里噙满泪水。
男医生走进屋来，巡视了大家一眼说：“她刚刚恢复意识，千万注意情绪稳定，否则再要破裂出血可就麻烦大了。”
王大狗说：“是，是，以后我们一定注意。”
“病人已到恢复阶段，再住下去意义不太大了，要不就回去养着吧，天天按时服药就可以了。”
“看她这情况，能恢复正常吗？”
“正常不敢说，可生活能自理没什么问题。这跟她自身的精神作用也有关系。”
“那我们就准备一两天出院。”
“可以，回去有什么问题再来找我。”男医生转身走了出去。
王大狗送到门口说：“谢谢你了！”
玉嫂说：“咱们什么时候出院？”
王大狗说：“秋莲的身体基本上也好了，就一块儿出院算了。今儿个天太晚了。就等明天吧！让家里也有个准备。”
“回去她住哪个屋啊？”
“住咱们屋呗。让九妹跟姐姐们去睡。”
“我也是这么想，就这么安排吧。”
“待会儿我回去一下，让援朝明天上午把三轮车开过来，一趟就统统卷回去了！”
两名民警拿着公文包忽然走了进来。
男民警说：“王秋莲住这个屋吧？”
王大狗向秋莲扭了一下头说：“她就是，有什么事吗？”
男民警说：“我们要询问一些情况，做一下笔录。”
女民警看了看秋莲妈说：“这是她妈妈吧，我们还要提审她，对她实行监控。”
王大狗说：“同志，咱们到外边去，我跟你们说句话行不行？”
男民警说：“可以。”
王大狗和两位民警走出屋去，王大狗和两位民警面对面站在走廊的一边。
王大狗说：“同志，是这么回事。她刚刚清醒过来，说话还说不清楚。医生说，眼下她不能受任何刺激，你们现在要提问她，她精神一紧张，恐怕要坏事的，你们看能不能过段时间再说。”
男民警说：“有些情况需要马上对证一下。”
王大狗说：“头她病前，我问过她，她干了些什么我大概了解一些，我可以做证。”
男民警说：“那就叫王秋莲和你一块到医院办公室去一下。我们在那儿谈。”
王大狗说：“同志，我还有个事要跟你们说说。”
“你说。”男民警说。
“四毛跟我们是一个队的。虽然他办的事对不起我们，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怎么处理他，这伤害也挽救不回来了。事情过去了，就放了他吧，和他们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天大的委屈，我们就忍了。”王大狗诚恳地说。
“那可不行！你能容他，但法不能容他。在他明知道王秋莲就是同村乡亲的情况下，不予以救助，还去黑市倒卖，道义和法律都不能容忍。他已实施了贩卖妇女的违法行为，必须受到法律严惩。很快，他的案子就移交检察院了。”男民警说。
“他这是严重的刑事案件，不是受害人原谅就没事了。”女民警说。
“我们就去办公室吧。”男民警说。
“好。我马上去叫她。”王大狗转身向秋莲妈的病房走去。
……
在卫生院一间办公室里，两位民警趴在办公桌里上，记录着。王大狗和秋莲坐在民警对面。
男民警看了看王大狗说：“她跟你说过，雇佣的这两个人是为了抢回她女儿吗？”
王大狗说：“没错。我对她的目的非常清楚。”
男民警说：“好了，你先回去吧。必须保证她不能私自行动，你要记住了！”
“一定，一定。”王大狗站起身走了出去。
男民警说：“你把你被绑架的经过说一下，尽量说详细一些。”
秋莲说：“好吧，只要我能想起来的，我都告诉你们……”
第二天，秋莲和母亲一同出院回到家里。晚上，玉嫂在秋莲妈后边抱着她，坐在炕上。王大狗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小勺蹲在前边给秋莲妈喂饭。
秋莲走进屋来说：“爹，我来喂吧。”
王大狗说：“你怎么还没睡呀，快去睡觉！”
玉嫂说：“秋莲，你还挺虚弱，还是早点睡吧。”
“我没事儿！也该锻炼锻炼了，爹给我。”秋莲从王大狗手里，把饭碗夺了过来。
王大狗说：“别着急，要慢慢的喂。”
秋莲说：“我知道。爹，你到我哥哥他们屋里睡吧。我搬到这屋里来陪她。”
王大狗说：“别来回倒腾了，晚上没多少事。你要休息不好，身体怎么恢复……”
为了给秋莲妈减轻处罚，王大狗和秋莲又一次来到预审科于科长的办公室。于科长坐在写字台后边。
王大狗和秋莲坐在于科长对面的椅子上。
于科长说：“你们已经找了好几次了，别再老跑了，我们尽快研究一下，给你一个答复，好不好？”
王大狗说：“于科长，是这样，一来她也是上了坏人的当，二来，受害人也原谅了她，就从轻处理一下算了。”
“再怎么说她也是触犯了法律。不过，你们放心，在研究的时候，对她有利的因素，我会充分发表意见的，尽量争取宽大处理。”
“你估计能宽大到什么程度啊？”
“最多弄个取保候审就不错了。”
“于科长多多费心吧，我们走了。”
“不必客气。你们慢走。”
王大狗、秋莲向屋外走去。
时光飞逝，转眼间几个月过去了，秋莲妈的身体已有明显好转。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秋莲妈拄着拐杖在院子里散步，秋莲在一边搀扶着母亲。
秋莲妈说：“眼看就快半年了。我现在又能动了。我打算近两天就回呼市去。总不能在这儿待一年啊！让人家全家不安生！”
秋莲说：“你就常住下来算了，别再回呼市了不行吗？常说落叶归根，好多在外国的大学者们还回家安度晚年呢！”
“这里虽然是生我养我的故乡，但也是我最痛心最伤感的地方。这里是我人生道路的叉道口，我从这里一步步走向负疚的深渊。在这里只会让我痛苦，让我经受精神的折磨。我宁愿客死他乡，暴尸荒野，也不愿在这里苟且偷生。”
“你实在不愿留下，我也不勉强，你也有几岁年纪了，怎么痛快就怎么活吧！可现在这样子，回去没人侍候怎么行？我只好跟你走吧！”
“秋莲，我欠你太多太多了，妈实在对不起你，我再不会强求你。你愿意跟我走就走，不愿走就还在这儿过。我看到了，你确实跟他们的感情很深，他们也非常疼爱你，我就是再也见不到你的面，也放心了，知足了。”秋莲妈泪流满面。
“过去的事不要再想了。你对我养父母造成那么大的伤害，他们都还容纳你，我是你的亲生女儿，有什么不能容忍呢？我跟你走，给你养老送终！”
秋莲妈泣不成声地说：“他们太善良了，下辈子我做牛做马也要还清欠他们的债！”
“你也不要太自责了，人生本来就是一场梦，梦醒了，一切就都过去了。”
“可我做的是一场恶梦，让我这心里一刻都不得安宁……”
王大狗、玉嫂和秋莲来到东里间屋里，分别坐在两张床上。
秋莲说：“爹娘，既然我妈决定要走，你们就别再挽留了。趁天气好，我们还是尽早动身。不能再拖延了。”
王大狗说：“那就走吧。家里还有一千块钱，你把它带上。路上别省着细着的。常言说，穷家富路。”
秋莲说：“我不带！我妈手上还有点钱，够路上花的。这么些天，花了家里那么多钱。眼看大哥就要结婚了，或多或少也得花呀！”
王大狗斩钉截铁地说：“叫你带上你就带上，结婚有结婚的法子，用得着你操心？”
玉嫂流着眼泪说：“这一走，娘不知道啥时候还能见到你啊？”
秋莲泣不成声地说：“娘，你就只当没有养这么个闺女，忘掉我，好吗？”
王大狗站起身面朝玉嫂说：“没出息。就会哭哭啼啼。孩子要走了，就不会高兴点儿，你这样，不是更让她难受吗？”
“爹，你不要说了。”秋莲大声哭了起来。
半圆的月亮挂在东方天际，为垂柳投下深深的树影。薄雾给山峦罩上了一层轻纱，若隐若现、虚无缥缈。萤火虫悠闲地飞来飞去，像在为低声吟唱的河水悄悄伴舞。
援朝仰面躺在沙滩上，望着满天繁星沉思着。
秋莲悄悄走到援朝身边。
援朝急忙坐了起来叫道：“秋莲！”
“二哥。”
“行李准备好了吗？”
秋莲坐在援朝身边说：“没什么可准备的，带身衣服就行了。”
“这一走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回来的可能性不大了。那儿的各方面情况又不好，我得给我妈养老送终，必须侍候到底，打发好她，我也就不知道成什么景况了，现在连想都不敢想。”
“无论老人什么时候入土为安，你也要一定回来。我等你。就是到老，我也要等着你。”
“不行不行。你千万不要等。今天来就是和你说这个话。我害了你，要不是我们抓阄儿，你也不会竹篮打水一场空。我不能再耽误你了。你千万死了这条心。”秋莲泣不成声。
“你说的什么话呀！对我的一片心意，我这辈子不会忘记的。”援朝猛然两手抓住秋莲的手，“秋莲，答应我，你一定回来！”
秋莲一头扑在援朝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援朝抚摸着秋莲的头发说：“秋莲，别哭了，让人听见不好。”
秋莲坐直身子，抽泣着，用手帕擦了擦眼睛说：“二哥，听我一句话，你不能犯傻，忘了我，另找一个吧，条件别要求太高，能生儿育女，会过日子就行了，好吗？别让我牵挂着你了！”
援朝痛心地说：“我做不到，心里转不过这个弯儿，一个人不是说忘掉就忘掉的！到那儿以后就来封信，好让家里放心。”
“我不会给家里来信的。”
援朝惊疑地说：“为什么？要和家里断绝来往？”
“是的。”
“你断我不断，我一定要去看望你！”
“偌大的内蒙古，你知道我在哪儿住啊？二哥，别再等我，我这一走，根本就指望不上，终身大事是耽误不得的，过了岁数就不好办了。”
“我一定等你回来。”
秋莲恳切地说：“二哥，你等一辈子也是白等，反正我是不会回来的，你别再死心眼了！”
援朝摇了摇头，眼里滚下两颗硕大的泪珠。
“我给你一样东西，想我了就看看它。”秋莲从衣袋里掏出一只玉镯，递给援朝，“这是我妈这次来带给我的，作为一个留念吧！”
“我没有纪念品给你，只有一颗心！”
“那是我最想要的。”秋莲经声地说：“二哥，亲亲我好吗？我这辈子就知足了。”
援朝深情地说：“秋莲，无论走到哪里也不要忘记，我爱你，我时刻在惦记着你。”将嘴唇吻在秋莲的嘴唇上。
二人忘情地亲吻着……
王大狗、玉嫂、抗美，春桃、入社围在院子里为秋莲母女送行。
秋莲、秋莲妈向家人依依告别。
素菊、素荷分别提着秋莲母女的包袱站在大家身后。
秋莲走到王大狗跟前，“爹，以后年纪大了，要保重身体。”秋莲泪流满面地说。
王大狗张了张嘴唇没说出话来，眼圈发红，扭过头去，用手摆了两下，向秋莲示意：“安心去吧！”
秋莲扭向玉嫂叫了一声“娘”，扑在玉嫂怀里，母女俩抱头痛哭……
援朝把三轮车开到了大门口。
抗美、春桃、入社、四清、素菊、素荷围在三轮车两旁。
援朝坐在驾驶座上。秋莲母女慢慢坐在车厢里。素菊、素荷把包袱递给秋莲。
秋莲满脸泪水地说：“大家回去吧，都回吧！”
援朝踩动油门，三轮车往前走去。
春桃、素菊、素荷含着眼泪异口同声地说：“你们走好！路上多加小心！”
秋莲哽咽着说：“你们都放心吧！”
大家望着渐渐远去的三轮车，频频招手，久久不愿离去。
秋莲在三轮车上不住地摆手致意。
三轮车慢慢消失在大家的视线里，不一会儿，便到了公路上。
援朝和秋莲将秋莲妈从三轮车上搀扶下来，让她坐在路边的一个树墩上。秋莲说：“二哥！你回去吧。”
援朝：“不着急，等你们上了车再走。”
小班车来了。援朝和秋莲把秋莲妈扶上车坐好。援朝一下车，车便启动了。
秋莲从车窗里探出头，泪流满面地向援朝招手，大声嘱咐着：“二哥，听话，千万别等我！”
援朝飞跑着追赶汽车，眼里滚动着泪珠，大声喊着：“秋莲！我等你！我一定等你……”
